那首领万没想到得了如此回应,闻言惊惧不已,膝行至鬼主身旁伏跪,涕泪横流道:“属下固然该死,但此间事终究不由人。
属下若自行了断,恐会对外损了尊主威名,失了人心。尊主声名若受辱,属下便是灰飞烟灭亦心下不安。还望尊主三思啊。”
鬼主气极反笑,一脚踹开首领,还未及张口答话,便听到自身后幽幽传来一道女声:“呵,好忠心的下属。”
听出来者是谁后,鬼主本就黑着的脸更黑了。
只见一女子身着红衣,墨发用白玉簪束起,面上笼了半张金制莲纹面具,拊掌自阴影处走出,浅笑道:“不愧是鬼主看重的首领,果然忠心耿耿一心为主。不过,”
话锋一转,面上却是笑意渐深,“任凭鬼主于这六界中名声再怎么差,总归也差不过本君去。是以首领大可安心了断,不必烦忧。”
那首领初听时以为来者是要为自己求情,如今听到此处,再联想六界中声名最差的那位,已然面白如纸,冷汗浸湿后背,跪在地上战栗不已。
鬼主见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又成了谦谦君子:“妖君说笑了。声名之类不过世人妄自揣度,以讹传讹之说罢了,算不了什么。”
言毕,手中黑气凝为长剑,只一瞬便贯穿了首领身体,又一拂袖,黑气便挟裹着鬼魂共同碎作尘埃。
鬼主微微颔首,看向视若无睹的某位,心中颇有不甘:“此番清理门户,让妖君见笑了。”
宿云微摆手:“哪里哪里,并不好笑。”
鬼主略微哽了一下,抬手屏退左右:“你来做什么?”
宿云微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笑意,行至鬼主身边,低声道:“前些日子,鬼主招惹的那三千六百六十一位红颜知己共同寻到妖界,齐齐跪下恳求我主动毁了同鬼主的婚约,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本君又一向怜香惜玉,是以当即就应下了。此番前来,一是为了履行承诺,同鬼主解了婚约。”
顿了顿,又面无表情地看向鬼主,郑重其事地说道:“二是听说冥界出了些棘手事,念在你我昔日旧情,本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特意千里迢迢赶来——看笑话。”
鬼主:“……”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欠揍的话!
不生气不生气,鬼主深吸一口气,手在袖袍中反复握成拳又松开,面上假笑险些挂不住:“……婚约之事既已立誓不可更改,妖君现下将笑话也看够了,不如先行离去?”
宿云微闻言先是垂目摇头叹息三声,而后一手捂住心口,一手作拭泪状,红唇微启,戏腔念白吐出冰冷字句:“啊呀,郎君你好狠的心!
奴家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千辛万苦今日方见得郎君一面,怎能就此离去!郎君一字一句犹如那凌空利箭,将奴家的心都击碎了啊,郎君啊啊啊……”
听着那愈唱愈起劲的哭丧曲调,鬼主嘴角抽搐,额角青筋狂跳,生平第一次有了撞墙的欲望,最后忍无可忍吼道:“闭嘴。”
屋内静默一瞬。
而后响起了更为激烈的打斗声响。赤色灵流同黑色灵流卷在一处,产生的冲击将屋内一切化为齑粉。屋外守着的鬼侍见怪不怪对视一眼,胜负已定。
宿云微从容抱臂,俯下身看着瘫在地上的鬼主,难得真心实意地叹息:“唉,打也打不过我,演也演不过我。
这世间姻缘多有定数,鬼主又何必苦守我不放。明日消息传出,你那三千六百六十一位红颜又该怪罪我。
到时候鬼主仍旧安心做着没事人,本君的名声又该更跌一层。真是打得好主意啊。”
鬼主朝她翻了个白眼,身上疼痛,一时也懒得再装什么君子:“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遇上我……又不是我让她们去寻你的……再说我也没阻止你找蓝颜知己啊……你较什么劲啊……”
宿云微唇角扬起,不动声色地踩上了鬼主右手,加重力道碾了碾,满意地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她直起身,狐狸眼中泛过一丝冷光,声音却仍带着笑意:“好主意。不过,鬼主若是执意不解婚约,本君大约要年纪轻轻便承受丧夫之痛了。”
鬼主:“………………”瘫在地上无奈装死,“那等我找到第三千六百六十五位红颜知己时就解婚约。”
宿云微莞尔微笑。
鬼主:“……六个月后就解婚约。”
宿云微冷笑。
鬼主炸毛:“……三个月,三个月总行了吧,不能再少了!你总得让我腾时间安抚我那三千知己啊!”
宿云微收敛笑意,再度冷脸道:“成交。”
伸手将鬼主拉了起来,沉默片刻,开门见山地问道:“息戾泽中凶煞异动,是因为封印渐弱。但那血雾……又是为何?”
鬼主原本痛得呲牙咧嘴,此刻却眸色深沉,面上凝重,已然冷静下来:“我已探察过了,泽中浮沉珠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