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苦笑着看向他,反问道:“不然呢?不是双生,除了一真一假还有何解释?”
乌归却将手掌一挥,急切说道:“不可能!鬼主之位岂是儿戏,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让人得了去?
四方鬼主若要身居其位必要遵守各方规则,否则天谴将至,永世不得超生。怎会如你说得那般简单,轻易占了这一方鬼主的位置!”
言至最后,他的语气愈来愈激烈。
顾屿一方面觉得他说得对,一方面又被他吵得头疼,赶忙趁着间隙又问下一个问题:
“所以,元兄你可知道能坐上这西城鬼主的位置,究竟要满足何种要求?万一这要求有漏洞呢?万一那假的鬼主恰好也满足这要求呢?”
乌归依旧皱眉瞪着他,没好气地答道:“这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我不早就当上鬼主了吗?再说我也不是西三城的鬼,你问我我问谁去?”
顾屿默默低下了头。
如果说当西城鬼主有条件限制,那按照乌归所说的,第一无疑是血脉相传,这鬼主必须是某一脉的后人,第二也许是……独生?
如果真的是有双生子呢?那就必须舍弃一个,保全另一个。
可是湖底的那个,是被保全的还是被舍弃的尚未可知,这鬼主的真假也无法判别……绕来绕去,绕回了原点。
顾屿有些头痛。闭目凝神之际,耳畔传来远处隐隐约约的某种声响。出于对危险的本能警觉,他蓦得睁开眼,一把拉过乌归,小声道:“有东西过来了,跑!”
乌归却只惊骇地望着他,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
顾屿心知不妙,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看去,月色下,林中有人穿花拂叶而来。
只一瞬,西城鬼主便笑吟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顾屿明白,一切都晚了。
西城鬼主穿了身素白衣衫,手中摇着柄黑色纸扇,步伐不快不慢,语气不咸不淡:“二位让我好找啊……私闯禁地,惊动神兽,今夜怕是又有人要遭殃了呢,你说,这是该怪你们,还是该怪那群蠢侍卫呢?”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两人,见他们发稍衣襟湿透,仍在不断往下滴水。
他脚步一顿,面上神情变化莫测:“你们,看见了什么?嗯?潜到了湖里?真可惜,毕竟是贵客,原本还打算饶你们一命的,”
他眸色一凛,声调陡然转冷,“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西城鬼主手中折扇一挥,一众阴兵立刻显现,将乌归同顾屿团团围住。
他微微一笑,语气却狠戾道:“还是让你们碎尸万段,丢进湖里喂鱼吧。还不动手?!”
那些阴兵周身笼着黑气,披坚执锐,手中兵器在月色下泛着寒光,仗着人数多将二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顾屿手中持剑,同乌归背靠着背,向他叮嘱了句速战速决,能逃就逃,而后手中剑灌注灵力,二人冲杀出去。
刀光剑影交织,皮肉撕裂声不绝于耳。顾屿的灵力过于强悍,剑过处留下遍地的断肢残骸。
那柄灵剑锋锐无双,西城鬼主站在远处想,是个好东西,那人也勉强算是个好东西。只可惜今夜剑和人都注定要折在这里了。
他手中折扇又一挥,那些残肢便再度成了阴兵,阻了二人去路。
阴兵不同于鬼侍,后者死去便是魂飞魄散,前者却像是能随时拆卸的木偶,受主人的命令随时重组再生,致力于活活把敌人耗死。
他坐在远处,看着他们垂死挣扎如同看一出好戏。折扇轻轻扇动,他想,众生尽皆蝼蚁,死生有命,又何必徒劳挣扎。
阴兵一波接一波如潮水般涌上来。纵使二人各自法术再怎么高强,剑术再怎么精妙,终究还是寡不敌众,体力渐渐不支。
乌归身上已被划伤多处,此刻满头大汗,挣扎着挥剑砍杀,冷不防被前后夹击,同时刺中了胸腹处。登时痛得闷哼出声,剑掉落在地,整个人瘫倒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顾屿一面留意着回身去看他,一面同身边阴兵搏斗,心中焦急,剑意凌然,在夜幕中携着暗蓝光晕划过,阴兵齐刷刷倒了一片。
顾屿趁机回到乌归身侧,好不容易打出来的缺口很快又被填补。
到最后,剑已铮鸣,几乎濒临断裂。顾屿收了手,耳边嘈杂,心中却出奇地平静。
他想起自己在那断崖边的死去,好歹还说了几句话,让那些所谓的正派修士互相猜忌争斗。如今却要被这些没脑子砍不死的阴兵砍死,未免太过丢脸。
他瘫在地上,抬头望明月,心想,真可惜,今夜没下雪,掩不住自己的狼狈。要死在泥泞里,终究有些不甘心。
顾屿闭上了眼。可耳边却忽而寂静下来,没有兵器交接声,也没有想象中的皮肉痛楚。
难道是梦?他茫然睁开眼,坐起身向四周望去。乌归依旧满身是血地倒在他身边,而原本西城鬼主站着的地方,又多了个人,不,多了个鬼。
那鬼身形高挑,墨发束起,玄衣曳地。面容艳丽到近乎妖孽,偏偏周遭气场是冷的,眉目间像覆了一层寒霜,整个人静若寒潭。
像是长在冰天雪地里蛊惑人心,诱人追寻,又择人而噬的毒物。
是燕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