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已经是酱得利了嘛啊喂!?!
少年们想要变得熟悉起来是很快的,没多久,“酱得利”这个名字就传遍了公司,大家都知道这是权志龙最近喜欢的小弟弟,于
是不管是给办公室送炸酱面还是在店里面碰到来用餐的职员,大家都开始这样称呼了。
“……这听起来是不是不太好?”
就连一向只做生意的老板都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找到江留月私下说道:“这些韩国人是不是在欺负你啊?”
要说他是纯粹关心江留月,倒也不是,用极为廉价的工资雇佣了未成年本就是很冒风险的事情,老板可一点都不想再额外多出什
么麻烦事儿。
江留月摇了摇头:“没关系,他们没有恶意的。”
并非是deyi而是taryi,只是因为鼻子流血所以说话含糊,发展到现在这样也是江留月没想到的。
可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她本来也是特意给自己打扮的像是个男生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骚扰和麻烦,被当成男生,甚至被老主顾里
的客人当成弟弟一样照顾,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而且……
因为对方没有丝毫的恶意,所以肢体接触的时候,只会觉得惊讶,并不会觉得紧张或者恐惧。
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忍一下好了。
“……hyong。”
江留月第N次将那毛茸茸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
虽说可以忍一忍,但这也太过分了啊喂!!
权志龙很不开心的从她的肩膀上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肩膀说到:“你骨头为什么那么硬,为什么没有肉。”
“……”
看在对方将自己当成男生的份上,江留月深吸了一口气,忍了下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和权志龙他们很熟悉了,出去上课的时间和打工的时间,她也会跑到这边来看他们练习。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新奇,又似乎是一条新的出路。
谁也不能想到,住在高级公寓的她会因为不愿意和自己的生父相处被乔娜断了生活费所以只能靠打黑工来勉强填饱肚子,短时间
来看似乎能维持住,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江留月在盘算自己新的出路,距离自己成年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她并不想在这样毫无技术含量的苦工里消磨自己的人生。
看着练习室里正在打闹的练习生们,她心中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当艺人,无疑是最快摆脱家庭的方式。
但……她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之外,她只勉强系统学习过钢琴和交际舞,如今早就生疏了,在人才济济的练习生里,显然不够看。
尤其是,她是个女生,如果只有漂亮的脸蛋,在陌生的环境,完全不熟悉规则的小社会里,随时都可能被幕后的黑暗吞噬掉。
……更不要说她现在话都说不流畅了。
江留月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想法一旦产生,就像是一颗种子丢进了土壤,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寻找可以吸收相关知识和学习能力的
土壤。
主要是,这土壤,他自己贴上来了。
权志龙真的太……臭屁了。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宝贝弟弟,还是个对他们的圈子一无所知的白纸,权志龙怎么都得好好树立自己伟大哥哥的光辉形象,不是展
示自己最新的曲子,就是时不时要和东永裴在练习室斗上一场,还真诚邀请江留月去看自己的表演,并在结束之后请她吃了一顿饭。
江留月安安静静的跟在权志龙身边,她看出来了,权志龙确实很喜欢她,这种喜欢是对小猫小狗的喜欢,是对年幼的需要照顾的
后辈的疼爱和关心,那种闲下来的时候抓住她一顿释放自己的兄长之爱,忙碌起来的时候招呼也来不及打的那种亲密又生疏的关
系。
一旦感觉自己有了新的选择,江留月就不太喜欢中餐馆的打工了,很累很脏不说,获取的酬劳也着实微薄。
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卖掉一些乔娜的首饰来搞点资金了,之前不那么做,是因为怕被发现之后连公寓都没得住,现在如果能去当
练习生住宿舍,那公寓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
江留月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也许是太年幼了,只有十五岁的孩子,心事和想法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从行为举止中表现出来。
“……那孩子好像很想当练习生,你怎么想呢。”
崔胜铉对权志龙说到:“如果你不想接受的话,要不然就找人介绍到别的公司去,要不然你就跟他保持点距离吧。”
“给人家看了希望,又把人丢下,是很残忍地事情,志龙。”
权志龙沉默了一会,才笑了笑:
“练不练习生的……我又没有这个权力决定他的人生,而且,除了名字之外,我们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吗?”
只知道是大约是从中国来的,也可能是脱北者(从朝鲜跑过来的),还在上语言学校,性格看起来很温和乖巧,但也不算很适合
当艺人的那种——权志龙想,这种小屁孩,要不然需要经历漫长的练习生生涯,要不然就需要一个前辈护在身边,不然分分钟就
会被嚼碎。
要说优点,面容还算清秀(?),虽然总是挡着大半张脸的低着头,但是能看出来皮肤白皙和姣好的脸型,说话的声音很软很
甜,但唱歌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又不同……
不知不觉中,权志龙发现自己已经为了这个人操心烦恼好一阵了。
到底为什么放不下,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实在是过得太惨了于心不忍?
权志龙很烦,连带着对江留月的态度也变得冷漠了一些。
江留月有所察觉,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又舍不得这样放弃,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同时偷偷在练习室外面观察
学习。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两周。
权志龙越来越烦这件事情,他发现自己像是沾上了一块甩不掉的橡皮糖,对方越是悄无声息的沉默着,他越是觉得对方碍眼。
又想当练习生又不肯说出口,有想法却不去做,也不想办法,窝窝囊囊的受着气的样子,看着就烦。
他终于忍不住了。
在一个已经冬季尾声的夜晚。
练习室今天只剩下权志龙,他跳舞的节拍越来越乱,最终停下,走过去啪的一下关掉了音响,然后唰的拉开了窗户。
练习室是个半地下,窗户有一半露在外面,江留月经常猫在那偷看,这一下被抓个正着。
她惊得呼吸都停顿了一下,呆呆的看着。
权志龙头发乱七八糟的翘着,尚且青涩的脸上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滚进来。”
江留月不敢动,她感到对方可能会揍自己一顿,所以屏住呼吸想着溜走。
“酱得利。”
权志龙看出了她的犹豫。
他看着她。
冷冰冰的说道:“不要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里。”
“我再说一遍,滚进来。”
江留月圆润的滚进来了。
她拉开练习室的门,心情就和进父亲的书房一样,脚尖进来的时候,屁股和脊背都绷紧了,生怕下一秒就被踹一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觉得心跳的很快,嘴里很苦,甚至泛出一些血腥味。
她太紧张了,把自己的嘴巴都咬破了。
权志龙这会儿已经把窗户关了,自己穿个工字背心,脖子上搭了个毛巾,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他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这个走进来的,小老鼠一样的,咯吱咯吱的只会叫哥的窝囊家伙。
“为什么偷看。”
江留月不吭声。
“你想当歌手?”
权志龙又问。
江留月还是不吭声。
权志龙烦躁的捋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之后:“你要干什么,酱得利,你快要给我整的混乱了,天天在那里偷看,却一次都不肯
开口,我又不是你的仆人或者秘书,为什么要猜你的想法,疯小子,你到底要干嘛?”
“……”江留月的膝盖一直在抖,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她想要张嘴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权志龙叹了口气:“别这样活着,什么都不说,让别人去猜测,谁会去猜啊,谁都不会去猜,只会觉得烦。”
“你真的烦死了。”
“在我把你踹出去之前,就一次,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你到底要干嘛,说出来听听,就这一次,酱得利,这是你的人生的机
会……可能以后你还会有别的人生机会,但是在我这里的机会,你就这一次。”
权志龙说完了,等了一会儿,江留月还只是站在那。
他的耐心终于售罄。
甚至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这异想天开的谈话是一场荒谬的闹剧。
自己都吊在悬崖上不上不下,却想着拉别人一把?
又不是什么珍贵的孩子,只是个送外卖的罢了。
又轻率、又窝囊、又沉默,总是像个影子一样,不会哭也不爱笑,阴沉沉的缩在角落里,像个老鼠一样探头探脑,生怕被人抓去
打死一样。
“……我在干嘛呀,真是疯了。”
权志龙扯下脖子上的毛巾往空中甩了一下,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就打算离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江留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
几乎是暂停的状态。
她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未来的路。
她只有十五岁,刚随着之前聚少离多的母亲离开故国来到韩国,语言不算通顺,对周围的一切都还是探索状态,看不见自己的未
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凭借着本能抗拒着被母亲套在头上的人生束具,光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填饱肚子,就几乎用尽全部
力气了。
也许在看到练习室的欢声笑语时,她心动过,但即使那样光芒万丈的权志龙,在舞台上也只是别人的伴舞。
她不是来自沟渠的老鼠,没见过光的小丑,她接受过优越的教育,被当做过大家族的继承者之一培养,她脱下油腻腻的围裙就能
走进24小时恒温恒湿的高级公寓睡觉。
如果走了练习生这条路,那就意味着她和母亲彻底的对立,连温暖的公寓都可能失去,也许走不到舞台上,也许会直接被母亲放
弃,也许……
无数个恐惧和猜测变成未来这条路上不确定的浮板,她踩上去的时候,到底是会走向不一样的人生,还是直接掉下深渊?
权志龙越走越近,近的江留月看得到那双淡褐色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权志龙皱着眉,冷着脸,胸口一起一伏,打她一顿都是轻的。
不如这样逃跑,干脆回到家里去。
不就是去上所谓的女子学校,不就是毕业之后就听从妈妈安排嫁人吗?
至少那是,明亮的,温暖的,恒温恒湿的,不会磨坏娇贵鞋底的一条路。
是吧。
就像是权志龙说的。
她的人生机会,还多得是。
但。
就像是权志龙说的。
“……”
权志龙顿住了。
那是一只冰凉的,颤抖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衣服一角。
【和权志龙一起走的人生机会,只有这一次。】
他已经跨出了门,冬季尚未过去,冷风四处乱窜,他松垮套着的外套下,跳舞蒸腾的汗水正变成冰冷的雷暴,让他快速的失温。
很不舒适,令人微微发抖。
这样的冷意,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因为太着急连带着背心一起拽住了,指节因此探入,贴近了他的腰侧的冰冷的温度。
“……我、我想当歌手。”
原来这孩子,会哭啊。
不管怎么捉弄总是沉默,还以为不会伤心,也不会害怕,更不会流泪呢。
怎么哽咽着,哆哆嗦嗦的说着话。
我有那么吓人吗?
“志龙哥……我抓住了……抓住了……”
“机会……”
“请给我做歌手的机会。”
江留月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她太仓促了,任谁看,也不像是下足了决心斗志昂扬的样子。
充满着对未知的迷茫和恐惧,发着抖勉强拽住救命稻草。
权志龙再给她脑袋来一下怎么办啊。
“……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权志龙叹了口气。
少年人的修长手指握住了她的手,将那被攥得变形的背心和外套都拯救出来:“别拽了,这是限量版啊。”
权志龙想甩开她的手,却看到她委屈的皱巴巴的小脸和滚滚而下的泪珠。
最终他叹了口气,握紧了那小小的,冰凉的手掌。
啊。
真烦啊。
看来是真的,完全丢不掉的牛皮糖。
做歌手什么的。
虽然我自己都还没出道,但是我可是伟大的G-Dragon,有我这样的天才,一定能把你变成一个合格的后辈,然后,一起在这漫长
的练习生涯里,吃我吃过的苦,走我走过的路,最后,去同一个地方吧。
到了那个时候,再紧握这双手,一起谢幕,一起感谢台下的粉丝。
“别哭了,你的手怎么那么冷啊,走吧,哥请你去吃个炒年糕。”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