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在!
“‘恶种’,来不及了,快!”阎禅生哑声道,痛苦地抹去慕言下巴上的血,却根本擦不干净,甚至越抹越多。
‘恶种’即是他,自是清楚他所思所想,且对天道规则他主驾驭,另一个他更擅长破坏。
在慕言的湛卢剑和袖中小鱼之间犹豫了一下,他施法抽出慕言袖中的小鱼,极其复杂又触碰天道禁忌的同生咒在他指尖飞快结印,并施加在这条小鱼身上,同时将他一丝残魂和一缕煞气度入它体内。
屏障越来越坚实,阎禅生盯着慕言的脸一瞬也移不开,但他手指近乎痉挛地放开了他。
“我会再见到他的对吗,我们不会分开。”
‘未知。’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阎禅生状若癫狂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磅礴的毁灭性的力量垂死一击,凶猛地打在屏障之上,冲击出强劲的气浪,慕言被这股气浪带着消失在这四山环绕的大凶之地。
而阎禅生亦被冲天而起的锁链牢牢困住,向下扯入地面,砸开层层石基,落入阵法下的埋骨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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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做梦。
慕言意识到。
那好像是他和禅生年少的时候,他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个时候也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禅生天资聪颖,却不骄不躁,常与人为善。而他性格木讷,不善言语,便想学书上所言,严于律己,勤勉努力。
禅生看不上他做事死板,说是失了少年气,便偷偷带他逃了夫子的诵读课,去宗里的湖中划船,上元佳节带他去看凡间的庙会,每年生辰他会送他一只亲手刻的生肖兔,而他会煮两碗长寿面,因为他们的生辰在同一日,也是同时被宗里收养。
他的剑道不精,夫子教习时也常常只演示一遍,禅生在他求教时常常笑他,说他不擅长剑道,也不喜欢,何不寻摸一个自己真心爱学的。
慕言:“我身在剑宗,哪有不修剑的道理,若是被他人发现我钻研于奇技淫巧之术,怕是会将我赶出去。”
阎禅生:“赶出去便赶出去,凡间有什么不好?春赏百花冬观雪,晓看天色暮看云。”
但是到后来,他心灰意冷,想要去凡间看他口中的花雪云月,禅生却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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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禅生睁开眼,黑白两色的视线里却不是往常醒来时看到的一堆白骨,而是黑漆漆的水底,动动嘴还能出来两个气泡,低头瞥一眼,他的两只手都变成了轻薄如纱的胸鳍。
看来他没赌错,同生咒会将他和慕言连在一起,他将自己的一缕残魂附身在鱼身上,在慕言气息的遮掩下,确实逃过了那座屏障的拘束。
只是......阎禅生尝试催动体内灵力化形,他体内还是有些灵力的,但半天了,鱼鳍还是鱼鳍,鱼尾还是鱼尾,好吧,他从满级玩家被打回新手村了。
这跟之前他控制那些道士的手段不太一样,他控制杂役弟子去锁妖塔,却不能挡住妖气对肉身的损害,也不能以杂役弟子的根基修炼或施法,之前能压制守塔人完全是因为他有生契在手,他与李族本身便是君与臣的关系。
现在他残魂能力有限,本体沉睡在罪都,或许可以以这条杂鱼的基础重新修炼。
“......禅生。”
一声呓语似的轻唤。
阎禅生心尖一跳,在黑暗中盯着上方光亮的开口摆动鱼尾游上去,破出水面时他才发现他待着的地方原来是一处水缸,而水缸放在一家农户屋子内,旁边的小床上趴睡着一个人。
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棂糊的白纸照进来,正好落在那人身上,他还在睡着,无知无觉的脸上表情很平静,手指搭在枕边蜷缩在一起,似乎刚才那一声唤是他的错觉。
阎禅生瞧着慕言熟睡的脸看了一会儿,视线向下瞥到他被绷带包缠的背部,羽翅已经收起来了,但羽翅所在的肩胛处透过绷带隐隐露出血色,想是伤重了。
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阎禅生叹一口气,闭眸催动体内不多的灵力运转同生咒。
伤口不能凭空消失,却能够转移,这样他的伤也能好得快一些。
那双羽翅先前就连他也只看过一次,所以见慕言突然将它露出来不无惊讶。也难怪那帮道士关押他的地方会是锁妖塔,怕是他妖修的身份在他身陨后不久就被发现了。
但他好奇,慕言是如何知道自己物种非人的?毕竟他出现兽化特征时已经很晚很晚,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偷偷用药水压着了。
屋外传来门开的声音,一位老妇拄着拐杖声音很轻地进来,正是李氏族长李老嬷。
“拜见旻天太尊。”
阎禅生看也没看,只将声音传至她的识海,“念你是个聪明人,这次我便饶过李族,等他醒来之后不准泄露关于我的半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