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沫从桌上拿起秤杆离她近了点儿,“明天我就要入宫了,你给我掀一次盖头好不好?”
“你不会入宫,”恭谨玉拿开她凤冠上的盖头和秤杆,将胸前一直佩戴的玉珠塞进她手里,“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你现在立刻回洛云城。”
“太后让永昌王府的女儿入宫为妃,我不去就得你去了,”伊沫盯着手里裹着君子兰的玉珠,眼角滴下泪,“我平日里虽然只会吃喝玩乐,但好在性情温顺,适合去宫里待着,你不一样,殿下是有大志向的人,洛云城里的王府还有百姓都在等着殿下,我不能现在离开,况且,能替殿下解忧,是伊沫的幸事。”
“谁都可以为我分忧,唯独你不行!走——”恭谨玉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吐出一口血,身形也踉跄了下。
伊沫:“殿下!”
阎禅生看了一眼恭谨玉捂住的腹部,眉间皱起,那里竟然透出一股熟悉的气息,若是他没感觉错的话,那竟然是——
“禅生!”慕言惊叫了一句,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阎禅生心头一震,低头看他时却已经被他从身边跑开了,那句“禅生”也不是冲他叫的。
慕言来到恭谨玉身前,十分震惊不解地看向她的腹部,那里已经隐隐露出血迹,一股强横的上古气息伴着冲天的煞气扑面而来。恭谨玉痛苦地倒在地上,阎禅生捞住慕言退后了两步。
那是“龙角”,被打进了恭谨玉的腹部里,而且还是他的龙角,阎禅生皱眉瞅着她腹部龙角的轮廓越来越明显,这是他曾经受伤断掉的那一只。
他的尸身绝大多数都在罪都底下压着,只有两块骨头散落到了别处,没想到其中一块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生前修为强悍,死时怨气又大,以凡人之躯包藏他的尸骨,怕是凶多吉少。
“殿下,你怎么了?”伊沫看到她的衣服里竟然还有黑虫爬出来,本就惨白的脸更白了几分,急忙要去叫人。
恭谨玉拉住她,压住腹部的剧痛,匆匆交代两句,“我没事,你拿着我的玉珠快赶回洛云城,否则府中上下都将不保,趁现在快走......我过段时间就回去找你。”
她话刚说完就拍了拍手叫来暗卫,强行让人将伊沫带上了马车,而她强撑着身体看向皇城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离去的伊沫,眼中纵有万般不舍,还是狠下心深一脚浅一脚往皇城的方向走,目光之坚毅,是明知前去赴死,心中亦无惧。
慕言心中微凉,想跟着她前去查探清楚,但这虚境是鬼新娘的虚境,他们的视角也只能跟着鬼新娘的视角走,画面转而变成了马车内。
鬼新娘泣涕涟涟,握着手里的玉珠忧惧非常。
上京城外,马车突然停下,马车外面挡着一溜排开的数十个傀儡,那已经被阎禅生拍成肉泥的老头就站在前面。
慕言知道鬼新娘最终会变成何种样子,但祸到临头,他还是不能够无动于衷,看向鬼新娘的目光难免带上了伤感。
伊沫此时却笑了出来,面露凄然,“殿下,大难临头,哪有我独飞的道理啊?”
她将手里的玉珠交给了恭谨玉最信任的暗卫,让他务必将玉珠带回洛云城。
那老头是个厉害的偃师,控制傀儡的术法出神入化,最后只有一个暗卫带着玉珠逃离了此处,伊沫被重伤送入那老头炼制傀儡的地方。
骨节打碎,挑断脚筋手筋,嵌入傀儡的引线,做成傀儡的身体。针扎太阳、百会、风池穴,贴炼尸的邪符,生魂困体。剖开腹部,植入鬼婴,尸油点眸,鲜血涂唇,朱砂扫腮红。
最后棉花塞入口,封住灵魂一直不停歇的哀嚎,红盖头一落,像白布蒙了头。
“鬼新娘”就如此被制造了出来,慕言看着她那双空洞洞的眼叹息一声,问她:“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鬼新娘动了,从尸台上站了起来,肢体僵硬地走到慕言的身前,抬手将右耳的那只青玉耳坠摘下来,两只手捧着递给他,是她说过要作为见证的那只耳坠。
慕言接过来,小心地收好,心中了然,承诺道:“我会帮你交给她的。”
他也需要找到那位女世子来寻回禅生的尸骨。
鬼新娘好似笑了一下,退后了一步,虚境也随她退后的这一步破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坍塌。
阎禅生抱他起来,“走了。”
慕言心情沉重,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好似透过白雾的遮掩看到了阎禅生的真身,在最后消失那一刻终于舍得跟他说了一句话,“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