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爱的日子竟然还有人不愿停留脚步享受享受么?
那是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步履匆忙,根本顾不得什么舒服的阳光。
他们共同扶着一人,那人浑身是血,似乎受了重伤,已经完全昏迷了。
这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土中的虫子只能悻悻而返,叹息着钻回去不动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人离开的草丛中钻出来一个脑袋。
“李狗蛋,赵文修,你们在哪?”
声音停顿一下,他已看见三串凌乱的脚印。
“……听到就回应一声!”
如疾风掠过,草丛歪斜着但无半个人影。
路轩跑遍整个森林也没有找到李志和赵文修,这两人武功都不及追杀者,他们到底在哪里?
霞阳关往外的唯一大路就是城外森林,过了森林再走一段路便抵达城内。
如果他两个没有被领事的两个手下杀死,如果刚刚见到的脚印是他们,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他们回城了。
路轩必须立刻验证这个答案。
-
恶枭死了,他潜藏六年,替“他”猎杀无辜的书生。
现在他死了。
楚留香没来得及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线索,便草草地结束了生命。
他虽然不是个好人,却可以算得上是条忠义的汉子。
可同时,楚留香对元凶更加好奇,究竟是谁能让恶枭死心塌地?他的手段就那么有效,能让一个以嚣张跋扈出名的人如此忠心耿耿?
是财、权、势?
不太可能。
竹林里只有楚留香矗立沉思。
四周寂静,飞鸟早在两边人开打前就消失。
无论如何,他非要揭开所有的真相不可。
楚留香转身迈开腿,身形一闪就已经掠至打开的铁笼内。
笼子地表还插着淬毒的弩箭。
枯骨安然地倚靠铁笼,像是完全没有被打扰的模样。
当然了,死人怎么会被打扰呢?
楚留香在枯骨面前蹲下仔细观察。
这具枯骨身前家境不俗,他身上几乎腐烂的衣料质地轻薄,看得出是绫罗绸缎。袖口花纹繁复、针脚细密,绝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而且看衣服的款式,放现在也绝不过时。
他与恶枭又有什么仇怨呢?
楚留香谨慎小心地剥离衣物,意外发现尸骨竟然相当完整,恐怕这个人死后就没有人动过他了。
根据呈漏斗状的高骨盆,基本确定是这人是男子。楚留香早年翻阅的中医书籍中,其中男子与女子的差别就在于骨盆。
男子骨盆高而狭窄,上大下小。女性骨盆短而阔,呈圆柱形。
再看他头部,颧骨高而粗壮,眉弓明显,是成年男性的骨架特征。
尸骨完整,也没有被弩箭射伤中毒的痕迹......此人是被困于此活活渴死的。
若是恶枭没有被路轩成功激怒,他们两个也会落得和这人一样的境地。
楚留香站起身来,转而朝竹林里那间小屋走去。
竹门开启,一点香独特的清香更为浓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进楚留香的鼻子中。
他鼻子时灵时不灵,一点香此毒的香气就算在“时灵”的那一类里。
......竹香吗。楚留香微微出神。
竹林里只有香气漂浮。
楚留香轻轻摇头,走进竹屋。
屋内布置得简单又精巧。外室有方桌一张,圆椅四把。桌上摆放了一顶鎏金镂空雕花香炉,空隙中可见一小段燃香,如若没猜错,这就是香源。四方墙上挂了两幅画,画上都是竹,枝叶茂盛,浓淡相宜,生命力极强的样子。
整个外室的装饰品只有这两幅画最为显眼,看来屋子的主人真的很喜欢绿竹。
他掀起白玉珠帘走入内室。
内室很小,一张软榻床和女子用的乌木梳妆桌占据了大块地盘。
床上有一叠薄被褥和两方玉枕,花梨木圆窗正对它们,日光将被褥染成驼色,透出质地极好的光泽。
再看床边只隔两寸的梳妆桌,摆设一只制作精良的铜镜和暗红色的奇怪信封。
但那不是信封本色,它分明是被鲜血染红的。
上面依稀印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似乎是“三娘亲启”。
楚留香一喜,直觉这线索至关重要。
拆开信封。
信笺上苍劲有力的黑字写道:
自开封惜别,时岁飞逝。忆清风明月,言笑在畔。
余苦读圣贤书,幸得佳人倾心。翠幕留花,红袖添香。
今赴京,终不负寒窗十载。八轿之约,铭心刻骨。
多日未晤,望三娘勿念,待月满玉轮,余定当相见。
落款人是“玉郎”。
三娘和玉郎......这两人或许就是竹屋的主人,信中玉郎告知三娘待到望日就来迎娶她。
但他真的信守承诺了吗?
结合之前发生的一系列惨案,事情的真相差不多已经浮出水面。
楚留香放下信笺,不由自主地望向花梨木圆窗外,正好能瞧见枯骨寂寞的身影。
也许……
他就是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