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方过,今年街上却少了些热闹的气氛。
宫中贵妃薨逝,皇帝下旨举国服丧三月,禁嫁娶礼乐,连除夕宫宴都一并取消。
据说贵妃头七刚过,皇帝就病倒了,如今朝中已由太子监国,一时间东宫门下属臣皆宾客如云,都盼着在将来的新君面前谋个出路。
太子是皇后嫡出,外祖又是丞相,顺利继承皇位可谓是板上钉钉之事,近来也有不少大臣将主意打到了太子的亲事上,虽碍着宫中禁令,却已经私下谋划起来。
太子虽然早已及冠,东宫美人也有不少,但却迟迟未娶太子妃。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太子妃的位子皇后早就为自家侄女备好了,只等那位杜家小姐及笄。
不过太子妃争不过,还是可以考虑一下别的,将来太子登基,说不定也能做个贵妃,就像这沐贵妃,虽是出身民间,却深得皇帝宠爱,街市上还有不少话本子暗暗传唱帝妃深情。
不管朝臣如何想,近来元曦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宫中不出,等着皇帝的旨意。
晨起无事,她翻出了从皇觉寺带回来的东西,里面专门有一个小箱子,装着谢允洲送给她的东西。
她打开了信件,又读了一遍。
第一次见到谢允洲时,她还不到七岁,被送往皇觉寺祈福,身边只有两个皇后赐下的大宫女。那日恰逢上元,家家团圆的日子,伺候的宫女溜出去玩了,她一个人躲在后山哭,谢允洲便是那时出现的。
十二三岁的少年,却穿了身黑衣,显得十分老成。
见她哭个不停便坐在她身边问她:“小丫头,你哭什么?”
她没搭话,他也没走,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哭,直到她哭累了,他才掏出帕子来,认认真真的为她擦干净脸。
“不开心就哭,那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眼睛不都得哭瞎了?我看看……眼睛里的星星都哭没了。”他捧着她的脸,眼里一片戏谑。
“不过你还小,要是实在忍不住,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来听你哭一场,把一年的委屈都哭出来,再好好去过下一年。”
“你说的是真的?”六岁的元曦抓着他的袍子确认。
“当然是真的,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那日烟火漫天,可她只记得,他捧着她的脸为她擦眼泪时,眼中的光,那比烟火还耀眼。
只是不知允洲哥哥如今成亲了没有,可还记得她,又为什么消失,不再来看她了。
她从前读的话本子里,有情人总是要经受种种磨难才能在一起,是不是她和允洲哥哥也得经历些磨难才能重逢啊。
那天华阳长公主问她对亲事的打算,其实她一早就想好了。
等到宫里的事尘埃落定,她就去封地好好的做一个闲散公主,不再过问朝事,赏花听曲看美人,这才是人生乐事,再问问允洲哥哥愿不愿意给她做驸马。
他应当是愿意的吧?
为此她才在回宫后处处争权,参议朝事,笼络大臣。
毕竟,若是太子登基,皇后绝容不下她。
可若是明瑜——
明瑜向来与她亲善,更胜于亲姐弟,而且相较于太子的独断专权,明瑜敏善好学,又有仁德之心,才是明君之选。
还要找到瑶姨,月神令还在她手上,母妃交代过,一定要将月神令还给瑶姨。
南疆信奉月神,以月神令为圣物,大祭司代代相传,执月神令掌南疆。
母妃正是出身南疆,她与那一代大祭司谢翎青梅竹马,自小一同长大,早早订下了婚约,大祭司将月神令交给了她保管,可惜母妃当初负气远走,没过多久南疆就出了事,这枚月神令也没能再还给他。
后来母妃养了一些流落在外的南疆孩子,组建了青衣卫,也曾四处派人打听,却始终没能找到大祭司之妹谢瑶。
这么一看,她要做的事可还真多。
元曦支着下巴摇头,竹苓小跑着进来,脸上笑盈盈的。
细辛拉了她一把:“你可稳重些吧。”
竹苓眨了眨眼,表示下次再改。
“殿下,方才长春宫那位又在闹事呢,哭着喊着冤枉,非要见陛下,宫人不敢拦她,让她冲到了太和殿外,可陛下没搭理她,任她闹,闹了半天没趣,被人架回去了,还被太后娘娘训斥了一顿,说她当众失仪,让她好好反省呢。”
元曦一时不知该说她蠢还是说她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