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中妃嫔虽不少,可从前皇后身份尊贵,贵妃娘娘宠冠六宫,其余的都不成气候。
按说能入宫的出身也都不低,年轻的姑娘既然进了宫,谁不想沐圣恩、晋高位、享富贵,做下一个沐贵妃。可当今陛下对别人那是多情却不长情,兴致来了便宠上几日,兴致一过便丢到一边再不过问,这些年来也就只有沐贵妃能盛宠不衰。
皇后娘娘善妒,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些个得宠过的宫妃,不长眼的都成了宫中的一缕幽魂。太后娘娘又常年礼佛。
如今皇后被废,后宫竟然连个能拎出来管事的都没有,陛下今日只怕是有意让长公主来代管。
太和殿中皇帝刚摔了一叠折子,都是杜氏一党的人所上,他昨日不过下旨训斥了太子,让他闭门思过,今天就有一堆人来替太子求情。这些人明着求的是太子,可实际上个个都在提皇后,想来劝他收回废后旨意。
好!好的很啊!
他竟不知,这朝堂,何时成了杜家的朝堂了。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告诉那些个老东西,再有人想替太子和皇后求情,不必上折子了,直接收拾东西给朕滚回老家去。”
元曦刚好进来,听到这话使了个眼色让一旁的小太监将折子收拾了,自己端了茶盏过去:“父皇怎么动了这么大的火,您身子刚好,需得好好休养才是。”
见了女儿,皇帝面色稍霁,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个不成器的皇兄,纵容恶仆闹事,朕也只是让他好好反省,可朕让人一查他近来所为,可当真是低估了他,仗着监国之便他竟连卖官的事都做得出来。朕方罚了他闭门思过,将手上的事都交给别人去做,今日便有一堆人上书为他求情脱罪,你说说——”皇帝说着随手将一本折子递给她。
历来后宫便不能干政,可这些朝事,皇帝从来不避着元曦,自她回宫,便常常在召见朝臣时令她侍立左右,最盛时,六部的折子都得先过她的眼。
元曦打开看了几句便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这一个个着急的,莫不是当真忘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到底是谁。
“太子乃是储君,一言一行皆受天下人注目,此番行事确实有失稳重,不过皇兄毕竟还年轻,经验不足,父皇多多教导提点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动怒。”
“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他是个什么名声,朕还是有所耳闻的。”
“卖官一事皇兄确实太欠考虑,但总归有您教导,皇兄想必也只是一时糊涂,日后必然不会再犯。”
“朕就担心将来太子撑不起这江山啊。”
“皇兄为储多年,得大儒教导,又是中宫嫡出,父皇实在不必如此忧虑。更何况,朝中还有杜相一力扶持,杜相毕竟是太子的亲外祖,便是有何不妥之处,也必然会多加规劝。”她放下了折子,似是随口一提,“儿臣之前听说,皇后……长春宫娘娘还有意将侄女许给皇兄做太子妃呢,杜家的小姐家世教养都是极好的,想必有了太子妃,皇兄也会更加稳重。”
皇帝听完怫然,杜皇后有意让自家侄女入东宫之事他也有所耳闻。
他都已经是太子了,还需要靠这等姻亲助力?
“太子妃是将来的国母,杜家那丫头可担不起,怕是会学她姑姑一般,只知争风吃醋,毫无城府胸襟,我看她可管不住太子。”
元曦只当没听出皇帝对杜家的嫌恶,又道:“皇兄与杜小姐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情分自然与他人不同,说不定会是难得的眷侣呢。”
表兄妹?皇帝微微耷拉着眼皮,想起史书上的金屋藏娇之典。
有皇后的前车之鉴,杜钧年可不会让自家孙女再落个幽闭长门的下场。
皇帝回忆起昨日杜钧年入宫为杜平央求情之时,竟还搬出了旧事,说是求他网开一面,实则不过是想借着那些事威胁他罢了。
堂堂天子,巍巍皇权,岂可任他威胁?
皇帝语气愈发阴沉:“情分能有几何?太子可做不了汉武,杜钧年也不是馆陶,一不小心,只会引火烧身。”
元曦心中微嘲,父皇这是不信丞相了?
“儿臣不过随便说说,父皇莫放在心上,皇兄的婚事,还是要父皇做主才是。”
皇帝沉默半晌,眼中情绪翻滚。
殿中的香气越发重了,这是沐贵妃从前最爱的香,不过露华宫中的香向来极淡,带着几分清浅的曼妙,似有还无,引人回味,不似这般熏得人几乎像被重重包围住,毫无喘息之地。
上座的人终于开口,带着几分诘问式的口吻,语气却仍算得上轻柔:“永宁,你觉得,太子可是一个合格的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