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景和君子如玉,为人处世都自有章法底线,比起那些个浪荡子来说,的确不错。
他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承诺付出性命,入仕以来,行事断案只论对错,不论亲疏。父皇曾说洛景和像极了年轻时的杜钧年,可她却觉得不像,若洛景和处在杜钧年当年的位子上,只怕宁愿辞官回乡也不会陷害忠良,他跟杜钧年是不同的。
就是不知他待宜宁,是否有意。
罢了,她连自己的事都理不清,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且慢慢看吧。
这夜宜宁住在了长公主府,她今日欢喜,辗转了半宿方才睡去。
一院之隔的元曦同样睡不着,却不是欢喜,而是惆怅。
她六岁时结识纪允洲,到现在已经有十一年了。
盛京的烟花每年都很美,上元的灯会每年都很热闹。
但她看过的每一次烟花,逛过的每一次灯会,都是和允洲哥哥一起。
他说每年都来听她哭一场,可第二年起,她就没有再哭过了,因为上元那一日,会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好玩的,他拉着她的手,逛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吃遍了所有的地道铺子,她怎么舍得浪费时间去哭。
在寺中的八年,父皇和母妃没有来看过她一次,却有人为了一句承诺,在一个该与家人团圆的日子里,年年远赴京城,陪她过节。
这样好的允洲哥哥,出现在那样的晦涩过往里,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她曾经睡不着时,就喜欢给他写信,一封又一封,攒了很多,都没有寄出去,在天明前随着跳动的烛火化成了灰烬。
寄出去的,无非就是一些寻常问候。至于那些情窦初开后不能言说的心思,她从不敢对他提起,总想着再等等。
重逢以来,他们之间却忽然陌生了很多。
那么多年的陪伴,那么多年的情谊,如今却连他一句真话都听不到。
不过没关系,江夏虽然兵强马壮,但也未必会反。
既然还未发生,一切就都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能想法子说服允洲哥哥就好了,刚巧江夏与云阳相邻,待她去了云阳可以慢慢磨,她就不信郎心似铁。
第二日起来,元曦便觉得昏昏沉沉的,浑身提不起劲来,请了太医来看,说是着了凉,所以有些发热。
宜宁昨日偷溜出来,虽留了信说去探望皇姐,却也不好离宫太久。
见元曦不是什么大病,太医也说了无事,便回宫去了。
元曦喝了两天药,便觉得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想到近日上门拜访的牛鬼蛇神,索性让人闭门谢客,只说是在养病。
纪允洲即将离开盛京回江夏,一大早竹苓就唉声叹气的,拿眼巴巴地望着元曦,仿佛她是个什么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似的。
竹苓虽然一直觉得这纪世子不大靠得住,可她看得出来,殿下只有从前跟纪世子在一起时才最开心。
元曦起先还能视而不见,后来也实在受不住了,指使细辛去问问她又是怎么的了。
细辛拉了竹苓出去,没一会儿回来了,看着元曦的样子仿佛被竹苓附身了。
“殿下,纪世子过几日就要离京了,您真的不去送送她吗?”
元曦捧着从竹苓那儿弄来的话本,看得正入迷,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去。”
细辛踌躇了一会儿,转头见竹苓站在门口,不住对她比着手势。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竹苓那丫头说的有道理呢?
“殿下,盛京与江夏相隔数千里,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要不,您还是去送送吧,悄悄从小门出去就是了。”
元曦坚定的摇头:“不去。”
细辛无奈的对竹苓摇摇头,竹苓气鼓鼓的转身跑了。
元曦叹着气感叹:这到底是养了个丫鬟,还是养了个主子哟。
细辛见元曦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无声的福了一礼,退出去了。
元曦的目光慢慢从话本子上移开。
虽说昨夜刚刚下定决心要说服他,拉拢江夏。
只是她还没想好,若是纪家所图当真是江山,自己又有什么可以与他做交易,让他放弃江山呢?
想到此,她忍不住从枕头下摸出几本书来,一看书名,赫然是今天从府上丫头那儿搜刮来的风月话本。
元曦一边默念着观摩学习,一边翻开了话本,就着账内夜明珠看了起来。
月色沉沉,透过雕花窗栏投进屋内。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床上女子合着双眸,紧蹙着眉,不停地呢喃着什么,手上还攥着本书。
室内一股幽香渐渐蔓延开来,这香气极轻极淡,传入帷帐之后。
嗅着这味道,床上女子的眉渐渐舒展开来,睡得更沉了。
有人轻轻掀开珠帘,进了内室,走到了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