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纪世子上京后,这类话本就迅速的在街头巷尾流传起来,加上茶馆说书的这么一说,更是卖得火爆,连长公主府都能找到好几本。
元曦轻咳了一声,喝了口茶道:“这茶怎么是凉的,好竹苓,快去办事吧,顺便去叫人给人我重新沏壶茶来。”
不过她昨夜还没看完,今早起来那话本也不知丢到何处去了,等会儿得问问细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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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被杀一事虽然引起了热议,但很快就被另一事压了下去。
太子要娶亲了!
据说是太子亲自向圣上求的旨,要娶的是礼部尚书之女、文远侯的侄女,周家小姐。
这令之前一直猜测议论杜相孙女会做太子妃的人大吃了一惊。
没听说太子和周家有什么交情啊,这难不成是这周小姐长得貌若天仙,让太子殿下一见钟情,这才抛弃自家表妹另娶她人?可是杜小姐也不丑啊。
不管众人如何猜测,皇帝已经下旨册周家小姐为太子妃,这旨意来得突然,婚期也很紧,就在三月后。
曲江夏日向来游人众多,不过此时荷花尚未盛开,倒也还不算拥挤。
元曦包了条画舫,其中有歌女弹唱,歌声婉转,舞姬也是身姿曼妙,颇有风情。
她歌舞看得开心,一时也没注意身后有人进来。
纪止在桌旁坐下,提壶给元曦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我倒不知你还喜欢这些。”
元曦方回神,见对面人今日穿了世子朝服,头发也尽数束进了紫玉冠,显得整个人卓然贵气,风姿俊秀。
“看来世子是入宫了?”
“陛下传召,午时用过膳方出宫,这不是一出来就听说你找我吗,衣服都没换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怕你等急了。”
元曦示意他看前方:“今日我特意为允洲哥哥准备的歌舞,你要回江夏,权当为你送行了。”
纪止略扫了一眼又转过头看她:“歌舞再美也不及你的心意,你在此我哪里还看得进什么歌舞。”
元曦:???
他今日怎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元曦向来是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的,纪止这厮皮相实在太好,再配上那藏语万千的眼神,她简直怀疑他去修习过什么惑人心神的妖术。好不容易硬逼着自己把心神转回正事上来,问道:“王爷近来身体可还康健?”
纪止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笑了笑:“家父一向还好,就是整日里担忧我。”
“为何而忧?”
“前些年见我总往盛京跑担忧我被什么精怪引诱了去,总想让我待在江夏安分持身,如今又担心我年岁渐长却连个媳妇都没有,一心盼着我此次进京能给他带个儿媳回去。”
就不该问这厮——
元曦不接这话,又道:“昨夜云淡月明,世子可赏月否?”
“倒是不曾,毕竟我已在泰和十年的上元夜见过了最清辉的月色,此后一人对月未免感怀。”
她有些头疼,委婉道:“世子今日似乎颇多感慨。”
纪止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悠悠答道:“难得风清日朗,有佳人湖上对饮,一时激动不能自已,让殿下见笑了。”
元曦简直想拂袖离去,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正事,索性放弃绕弯,直接问道:“邹良是不是你杀的?”
对面人爽快承认:“是。”
“为什么?”
“他不该杀吗?”
元曦气恼:“该杀,但自有大魏的朝廷法度来处置。律法既在,何必如此行事?”
纪止反问:“律法虽在,能查之?若设而不用,任其猖狂,何异于一纸空文?殿下,你非寻常闺中女儿,应当清楚,如今的大魏,所谓规则法度,能真正施为的有几何?内部党争不断,杜家以外戚之势掌握半个朝堂,天子失德,这些年偏听偏信,一昧任用奸人,盛京尚且如此,莫说京城之外——”
“天灾不断、哀鸿遍野之时,朝廷的官员却只想着如何能从中贪利。太子监国以来扶多少亲信朋党上位,兢兢业业者寡,尸位素餐者众——”
“这等奸佞我断容不下,你觉得,我错了吗?”
元曦沉默无语,她很清楚纪止所说都没错,她曾尽力想要去改变,可作用却微乎其微。
“正因如此,你们才想谋反是吗?”
她这话说得毫不避讳,歌舞早已停了,人都被清了出去,此时画舫内的气氛一阵沉凝。
重逢以来他们好像就总是在不断的试探猜忌针锋相对,今日本是想好好谈谈,怎么还是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