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飞回过神来,他知道董晴晴说的都是真的。他觉得脚下发虚,浑身无力,这些天辗转颠簸的奔波﹑辛苦﹑劳累全部白费了。
“ 秦风既然在上海,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他不来找我﹖” 沈云飞自言自语似的说:“ 我托朋友给秦风和姑姑寄过好几封信,告诉了他们我在上海的地址。”
董晴晴摇摇头﹕“ 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从上海到香港千里迢迢,你托人寄出的信件也许在路上丢失了,战争时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肯定在找你,但是上海那么大,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 小姐,快来! 太太又晕过去了!” 忽然,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来,一把抓住董晴晴的胳膊说。
“ 我妈妈病重。。。” 董晴晴眼里闪起了一抹泪光,她顾不得多说话,就匆匆向后面跑去。沈云飞也急忙跟了过去。
穿过院子,董晴晴向房中跑去,她冲进了母亲的卧室,沈云飞犹豫了一下,他站住了,站在卧室的门口。
董太太的头发凌乱,面色惨白,形容枯槁,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
“ 妈妈,妈妈。” 董晴晴双腿颤抖,浑身发软,一下子跪倒在母亲的床前,不停地摇晃着母亲的身体,喊道﹕“ 妈妈,你醒醒!”
董太太悠悠醒转,她看见了站在卧室门口的沈云飞,微微地抬起手,示意他过来。
拉着沈云飞的手,董太太将董晴晴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中,直直地望着沈云飞的脸,声音微弱地说:“ 我把晴晴交给你了。。。你要对她好,保护好她。。。”
沈云飞知道董太太误会了,但面对垂危之人的托付,他也不忍心更正,他来不及多想,点了点头。
“ 晴晴,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只要你平安,妈妈就放心了。这是做妈妈的。。。最大的心愿。。。”董太太断断续续地说。
董晴晴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哑着嗓子哽咽地说:“ 妈妈,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不会有医生冒着生命危险上门的,而且医院里也早已挤满了伤员,根本找不到一张空床位。
生活在战争乱世之中的平民百姓,只有面临在战火中丧生﹑饿死﹑流离失所﹑病无所医﹑死无葬身之地的惨痛,而没有体面地﹑尊严地活着的选择。
董太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停止了呼吸。她苍白的手垂下来,头无力地歪向一边。
董晴晴凝视着母亲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她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嘴唇颤抖,仿佛木雕泥塑般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她意识过来,突如其来的极度悲恸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放声痛哭,喊着说:“ 妈妈,妈妈,你醒过来,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妈妈! ”
有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董晴晴回过头来,看见父亲苍白着脸,满脸的泪水纵横。他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白发丛生。
屋内的众人想到董太太平时对人温柔和善,关怀友爱,如今悲惨离世,都忍不住伤心落泪。
外面的街上,有几名街坊正叼着美丽牌香烟议论着战局。
有人在说﹕“ 我相信保卫华南应该不成问题,前天的报纸上说,敌军在惠阳胶着,政府军十余万集结增援。。。”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个街坊冲过来,大声地﹑惊慌地呼喊着﹕“ 赶快! 大家赶快逃命! 不得了! 有人说日本鬼子已经快进城了! 。。。距离这里没多远! 。。。赶快跑! ”
众人哑然,香烟掉在地上也来不及拾起,顿时作受惊鸟雀散去,各回各家,匆匆忙忙收拾细软,携老扶幼,准备逃难。
一名伙计冲进屋里来,对着沉浸在悲哀中的众人大声呼喊着﹕“ 不好了! 听说日本鬼子就快进城了! 已经离得不远了!”
“ 快走!” 董父对董晴晴和沈云飞说﹕“ 再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