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可以找一个家世良好的年轻人,没有家庭负担的。
至于我,已经决定终身不娶,只想给孩子们最好的教育,让他们平安顺遂地成长,
不会考虑婚姻的问题。”
凌水仙感到浑身说不出的疲倦,刚才积攒的勇气已经烟消雾散,她苦笑了一下,点
点头。
“ 我该回家了,秦先生,再见。”
她却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晃悠悠地逛了两个小时。
下起毛毛细雨了,若有若无,冬季的冷风吹过来,吹得透心凉,手指一节一节僵硬
起来,心情比身体更冷。
凌水仙发现自己来到了姐姐家。
“ 水仙,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面色这么苍白。”凌珍珠关切地问。
“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来找你说说话。” 凌水仙含糊地回答。
凌珍珠把一杯热茶递给妹妹,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
“ 唉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快过来,我给你捂捂。”凌珍珠握住了妹妹冰冷的
双手。
屋里的灯像一朵开到荼蘼即将凋谢的残花,暗暗在地板上打出她们俩的身影。姐妹
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姐姐也许早已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 我今天对他表明心迹了。可是他说自己只想专心抚养三个孩子长大,不考虑婚姻
的问题。”
“ 你有那么多男人可以选择,为什么单单要看上他?” 凌珍珠困惑地问: “ 你
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有稳定收入无不良嗜好的年轻人,这样条件的男人广州城里
没有上万,起码也有成千。”
凌水仙勉强地笑了笑:“ 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好人,我只喜欢他。”
“ 他有别的女人吗?”
“ 没有。我从没见过他与别的女子私下来往过。”
“ 你怎么知道?这么确定?”
“ 我。。。我暗地里跟踪调查他。有段日子了。”
“ 水仙,你疯了吗?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跟踪盯梢这种下作的事情,我们家虽然
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世代书香门第,体面人家。你竟然放低自己到这种地步。”
凌珍珠痛心疾首。
凌水仙固执地说:“ 我就是爱他,没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呢?道理她都懂,但是爱上了,没有办法。
“ 好,好。已经晚了,你今夜就睡在我家吧。”凌珍珠说:“ 我让财叔等会儿送
个口信给爸爸妈妈,省得他们担心,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今晚早点睡。”
生活要继续,明天还是要起床,去给孩子们上课。姐姐亲手给她铺了床,枕头松软
而舒适,被褥带着吸收阳光饱满的清香。
凌水仙叹了口气,睡觉吧,浑身疲倦得没有丝毫力气。
不久,一个好消息传来,八十四师暂缓调动,还会在广州驻扎一段时间。
沈云飞也因此能请假来家里探望,安心地住上几晚。
这是一段短暂的、和平安宁的时光。
抗战已经胜利,部队里很多年轻人趁机结婚成家,认为从此将过上安稳的日子。也
有热心人为沈云飞介绍对象,但他宣称独身主义,推脱过去了。
探亲假结束后,秦风送沈云飞回军营驻地,走出半里地沈云飞又反过来送他,然后
秦风又开始高高兴兴地再送沈云飞。
两人就这样十八相送,送来送去,乐此不疲。
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即使是再末枝细节微不足道的话题,也能聊得津津有味。
“ 铭宝今天第一次登台表演了,这孩子昨晚紧张得一夜没睡。我对他说,别紧张,
你就当台下的都是木头人,只管专注于自己表演好了。” 秦风说。
“ 记得当年在话剧团我初次登台,饰演一个随从的小角色,没有台词。也是紧张得
不行,舞台上雪亮的灯光打下来,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就连往哪里走都想不起
来了,幸亏金泉在一边小声地提醒我。” 回忆起往事,沈云飞也笑道。
他们只顾着沉浸在幸福的二人世界里,却没有注意,有双眼睛正悄悄地跟随着他们。
如果不是有一条长长的、深深的伤疤让那张脸破了相,他以往的相貌应该是极俊秀
的,他身上还有种高贵清冷的气质,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凌水仙暗中将沈云飞打量了又打量,叹了口气。
她惊奇地发现,与沈云飞在一起的时候,秦风像是变了个人,那孩子般天真明媚的
笑容,甜得发腻。她从未见过秦风在别人面前这样笑过,源自内心的极度快乐简直
藏不住,从他的眼神里满溢出来。
好不容易道别时,秦风轻轻地握住了沈云飞的手,两人十指环环紧扣,自然而熟练,
望着对方的眼神就像永恒一样。
没有其余过份亲热的举动,但那发自灵魂深处的爱恋眼神,笑容流露出来构成的甜
蜜温暖的天堂,只属于他们俩。
原来这才是答案。别的都只是借口。
凌水仙怔怔地站着,忽然落下泪来,心碎成一地碎片。无声的眼泪却止不住,流过
面颊,又流进嘴里,味道咸咸的,是伤心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