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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扼住她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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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伦和萧夙最擅察言观色,一向最能揣度他的心思,且向来揣得八九不离十,否则也谈不上“亲信”或“心腹”二字。

可笑。

他们却凭什么都认为,他会对眼前这个女人抱有善意?

短暂的四目相望,耳边充斥着满殿哗然。显然所有人都被薛窈夭的突然出现,以及她奔至王座的举动惊了一跳。

一只手捻着酒盏,江揽州对那还有一箩筐话要说的老将摆了摆手,老将很有眼力见地退下去了。

他这才垂眸。

视线扫向跪在他脚下的女人。

无需问为什么,必然是穆川穆言那边出了问题,她才会出现在此。他视线在她面上逡巡。

瘦了。

比起京郊原野那场大雨。

她又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

记忆里三年前的狩猎大赛,她肌肤吹弹可破,一颦一笑千娇百媚,周身丰腴而盈满少女□□……那时她香汗淋漓,口中溢出呢喃,正在半山腰的亭子里跟傅廷渊接吻。

于王座上岿然不动,江揽州声线沁凉,“怎么救?”

许是眼中盈满泪水,薛窈夭看不清男人眉眼,一切都不甚清晰,像是在天旋地转。但仅有的理智又告诉她,这的确就是江揽州。

“求您庇佑薛家……”

她不受控制地,又往前膝行了两步,口中喘着气,伸手拽住他华袍的下摆,“求求你,江揽州,求求你!”

“派人去桫州好不好?有人想对薛家赶尽杀绝,不止一方势力,他们有备而来无孔不入,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求你救救她们……”

明明从未刻意去记得,当然也没有刻意去忘记。

话出口时,眼前却还是不合时宜地闪过久远一幕。

六岁?还是七岁?

记不太清了。

那年冬天,京都连日大雪,住在偏院的江氏生病了,具体生的什么病,有多严重,薛窈夭不在意也不关心。

只记得后来,江揽州一把鼻涕一把泪。

跪在她院子里一遍遍哀求,“求求姐姐,求求姐姐,求求你,准许医师去看看我阿娘吧!求求你!”

“阿娘快死了,姐姐,姐姐……”

有那么一瞬,薛窈夭觉得一切都不会好起来了。

或许她应该跟曹顺走的,那样的确也可以活下来,成为的却是什么?是薛家原本上百口人中的其中一个。

往后她会无名无姓,又或改头换面,永远不会再是薛窈夭了。真到了那个地步,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恍恍惚惚中,她开始给江揽州磕头。

求人自是该行叩拜之礼,这无可厚非。

然而身体才刚倾覆下去,一只大手抵在她额上。江揽州双腿微微岔开,附身,深挺的眉眼寸寸逼近。

近在咫尺时,薛窈夭看到他牵起嘴角。

跃动的灯影打在他脸上,照出一片几近乖戾的沉鸷之色,他忽然拽着她的襟领将她拉近,带得她身子匍匐在他两腿之间,是个不大体面的姿势。

而后掐着她下颌,迫使她仰头。

男人看她的目光,仿佛盯着这世上最憎恶之人。

他问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你?”

“……”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觉得他会救她,又哪来的自信和勇气?

“因为……”

因为那场滂沱大雨,他曾说求我,我可以考虑考虑,买下姐姐做个妾室。又或因为,穆川穆言一路随行,几度在她性命攸关之时挺身而出,至少在理清楚“江揽州的人在保护我”的那一刻,薛窈夭的确曾隐而微妙地以为——

“我以为,以为你对我......对我......”

江揽州:“什么?”

撑在他膝上的手,指节根根泛白,少女眼泪又一次落下,一滴滴坠落他袍摆之上。

说不出以为之后该说的话,毕竟那太羞耻了。

她尝试着委婉:“我愿意,愿意做你的、你的……”

“妾。”

有风卷来,携着夏日独有的燥热,袭入人潮喁喁的澜台大殿,扬起少女鬓边发丝。

其中一缕搭在她湿润的眼睫上,睫羽之下,覆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此刻眼尾泛红,眼底写的全都是求救。

寻常人的短短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于薛窈夭来说,摧残的却不仅仅是身体,更还有心志和精神。也仅仅一个月,昔日光鲜的大小姐失去尊严、骄傲、一切张扬与明媚色彩。

这朵落魄娇花,此刻就跪在自己面前。

澜台大殿内置有冰鉴,其实算不得热,她额间却盈满细密汗珠,衣襟里更散出一种极淡的香气。

嗅着这抹香,江揽州眼前闪过的,是他阿娘江氏死去时的样子。

江氏死在他们被赶出薛家那年。

他左手缺了一根手指,被她的马车车轮生生碾碎。

右手手腕的陈年烫伤,疤痕狰狞,一直蜿蜒到虎口位置。外加身上诸多不可逆的细碎创伤,全都是拜眼前人所赐。

于是眸色沉凉空乏,江揽州又一次撩唇笑了,“你也配?”

与之伴随的。他修长指节寸寸下移,扼住她纤弱莹白的颈项。

是个只要稍一用力。

就能随时扼断她咽喉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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