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陪妹妹开了家长会又带她出去玩的影响,祝微林这晚竟做了一夜的梦,都是关乎过去。
一些零零碎碎的往事,一些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经历过的场面,一个愈发模糊的童年。
梦里的他是上帝视角,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抱着一只大白猫,猫很老实也不乱动,但小男孩的脸上挂满了泪。
梦里的背景模糊又虚幻,但给祝微林的感觉确是是在——那是小时候住过的街。
只有小男孩是清晰的,他望着远处的街,期待拐角的人,梦里是周围的热闹,却把他隔开来。
直到盼望的人出现,祝微林的视角也融入了男孩。
“怎么了安临?”走过来的男人擦了擦男孩脸上的泪,揉了揉他头发。
男人指向小猫,问:“大白不跟你玩了?”
名字叫安临小男孩摇摇头。
“那怎么哭这么伤心?“男人敞开胸怀,“来,把猫放下,爸爸抱你。”
小男孩拒绝,一手指了指旁边的地上。
有只死去的斑鸠。
“小鸟死了。”小男孩说。
父亲还是有些疑惑。
“小鸟是被大白咬死的。”小男孩抽涕。
怀里的猫突然身子一翻,男孩抱不住,让猫得逞逃出了怀,一边玩去了。
父亲笑笑说:“他是不是听懂你的话了。”
他把孩子抱起来,哄着带他回家:“妈妈已经在家做好吃的啦。”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视角又换了回来,目送父子消失在白色光晕。
……
周围又是叽叽喳喳,不同的是,这次是压不住的欢声笑语,是细碎的童音,好像每个字都能听清,但每句话都不懂,因为记忆再往后经年的风浪里搅和得太杂糅。
每一段过往都是孤岛,交织着不同讯号,但海雾迷茫,听不真切。
这里是幼儿园,现在是临近放学时间,安临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等着校车。
但是他马上不用等了,因为父亲今天提早下班顺路来接他。
“爸爸!”
从那天起,父亲答应只要早点下班就一定亲自接儿子回家,那时候家里条件还算优渥,但他还是喜欢骑着自行车穿梭,每当后面载着孩子时,总会是极好的天,火烧着云红遍西方一整片。
……
后来小孩对放学的傍晚多了份期待,即使父亲没来,但回家后依然也能看到熟悉的温馨,自行车载过回不去的童年,前方却是冰冷的洞窟。
父亲是倒贴门进的母亲家,那时候祖父事业仍兴隆,就连他们第一个孩子都是随母性。
据说父母是高中时相恋,父亲是个典型的从小地方考入市内最好中学的好学生,祝微林曾偷翻过母亲的日记,一段陈旧的青春里,安余眠第一次见到那个班级积极分子的腼腆,也是十几岁的冲动决定也是看对了眼。
那时候的祝伟荣是真正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两人的恋情中保持成绩,恋爱中的那些日记几乎都有父亲的名字,以祝微林的视角看来无非是些小情侣的常见小事,但字里行间母亲真的很开心,她总感叹日子过得很快。
因为那时候祝伟荣是真的爱她。
以至于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有了第一个孩子后的家庭依然美满,父亲坚持以自己的行动承担家庭。
或许男人什么时候变了心,连安余眠自己都没能在最开始意识到。
祖父的企业走向没落,油尽灯枯的最后给了祝伟荣最大的扶持,灯红酒绿迷了眼,那天他回家后又是一身烟酒味,这样的应酬不应该发生在祝伟荣身上,安余眠忍无可忍提出态度,换来的却是第一次打骂。
那天是中秋节,从校服到婚纱的恋情故事到了断尾,男人的手掌很大,带着酒后的火热,一把落在母亲脸上,十四岁的少年目睹一切,他把妹妹关进房间想要对抗父亲,即使有练过拳脚,但实力的相差还是肉眼可见。
后来母亲终于和那男人离了婚,安临改了名随了爸,妹妹亦如此。
梦里串着乱七八糟的童年,忽然变成抡起大锤的恶魔,那年中秋圆月下的噩梦砸向他,猛然睁眼已是浑身冷汗。
祝微林在黑夜中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5:40。
他下床打开房间的灯,好像这样能防止自己再次被拉入深渊。
四月清晨还是凉,冷汗下去浑身打颤,祝微林尽力清空所有的不安,梦里的片段是被打开的阀门,所有的欧打和威胁涌进毫无防备的大脑,他把头埋进胸口,试图躲避一切。
周五的课间收语文练习册,作业是考试前一天留的,两天考试的折磨估计很多不把这门学科当回事的同学都没写。
杨铭泽就是其中之一。
介于语文课代表有事,班长先代替这一业务,作业收到他们这一片时,孔润交完自己的册子还不忘提醒一句:“老大他没写。”
班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杨铭泽正奋笔疾书,撇了她一眼,恳求道:“别!我就这一页,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