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友,劳烦往外让一让。”一白眉老者信步上前,神色温柔但语气并不客气。
女子抬眼望天,一脸沉思状,仿佛并不知道对方在与自己说话。
“小友小友,站到那边去,这里要空出来的。”老者唤了她五六次,她均未理睬,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大约是脸面有损,他有些不耐地上手推拉,却见女子后退两步,步伐灵敏,衣衫流转,侧身弯腰,袖手拈住了一片落叶,待她转身,重剑抬起的尾部直接将老者拦腰挑飞。
她将拈起的落叶,挂在剑身,依旧抬眼望天。
浮云子饶有兴致道,“仗着大剑山的名号颐指气使,也不看看这是谁,碰到硬茬了吧。”
宗清临在脑中搜刮了一番,对其身份隐隐约约有个猜测。
“我们伶舟世家还没落魄到少主都能被什么不三不四不七不八的东西推推搡搡。悬圃七剑来了都得亲密喊少主一声‘世侄女’。也不照照水镜,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你也配?”
果然,藏匿在暗处的一行灵王迅速护在女子左右,为首的已经骂骂咧咧上了。
宗清临看他们极为统一的装束——勾得条条道道破破烂烂的衣裳和苍耳鬼针草挂满能当鸟巢的头顶,瞬间面上一热。
“让让,你们挡着太阳了。”
她的声音凌厉而淡漠,似金石与飞泉相击。待一众灵王散开,宗清临才真正看清了她的真容。五官精致流畅如珍宝晶石镶嵌于冰霜之上,并非冷艳无双,而是超然忘我的冷漠,她的眼中,没有亲族,没有师友,没有恩仇,唯有所负之剑,承载着她的世界。
没有外人遮挡,温煦的阳光柔柔洒在重剑之上,沉稳厚重的银霜玄剑仿佛被镀上的一层金光封了满身寒芒。
“飞梦侄女,许久未见,伶舟家主可安好啊?”
爽朗的笑声传来,广场上方蓦地撕开一道裂缝,红褐色的古船自空间裂缝中游出,船头高耸,船帆低垂,藏青色的帆布于半空中微微摇动,银白色的阵法链成司南的纹路,铭刻于船壁,似深海巨鲸振开了双翼。
他很强。伶舟飞梦睁开眼,平视立于船头的麻衣老道,思索片刻后,行了剑修礼,“前辈安好。”
而后发出了灵魂三问。
“您贵姓。”
“我不知道。”
“我现在问问。”
说罢,便真的以灵符传讯,伶舟家主突然接到天天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徒手撕巨兽铁骨铮铮的自家小祖宗的传讯,魂都快飞到归寂陵了,做足了心理建设,打开一看竟然只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问候。
伶舟家主黑着脸,匆匆回了几个字。
伶舟飞梦双指并于鬓边,读完父亲回话后,一五一十转述,“父亲说,我很好,不陪闲聊,无事勿扰。”
老道失笑,一时无言,他理了理袖口,含笑道,“我这徒儿得了本有意思的剑谱,飞梦侄女若有闲暇,不如上船一观?”
伶舟飞梦眼前一亮,纵身一跃飞上古船。
古船又于广场上方游动半晌,寻了右侧靠外缘位置,停了下来。
“那是闭星阁,以银纹司南为标志。”浮云子解释道,“在五衍仙盟中以低调著称,阁主闭关多年,不问世事,如今阁中由大司星掌权,就是刚刚那个麻衣老道,别看人家和蔼低调,他是现今宗境之中资历最深厚的大前辈,以棋艺入道,专研推衍之术,为棋宗。闭星阁近千年历史上,曾有两人天赋绝伦,尚且尊境即被钦定为继任阁主,一个是闭星阁现任阁主,另一个就是大司星的关门弟子,问仙弦。”
宗清临记得棋宗身后的少年,身长约五尺,身披雪白斗篷,双手交叠于身前,一头银发坠至脚踝,白纱覆于眼上,恍如瓷偶,沉默不言。
“闭星阁的人,约是窥探天机,大多都有些毛病,比如传说中离位面法则天道意志最近的阁主,自幼口不能言,又比如这位钦定小阁主,眼不能视。” 浮云子挑了挑眉,神秘兮兮道,“我有一个朋友,打听到一些八卦,闭星阁这些年一直与世无争,阁中弟子鲜有人下山游历,很可能是因为闭星阁前些年与百花谷撕破了脸,看不惯他又除不掉他,还得和他一起绑定成五大恶人,闭星阁只能生生吞了哑巴亏,气得二十几年不出山。”
浮云子感慨道,“灵界这些大势力,浮浮沉沉,只要圣境的屏障一日不破,谁敢说自家不会被洪潮淹没?饶是高傲如闭星阁,也不得不低头啊。”
此时,左右天空中各有一座浮槎贯入,左侧似飞鸟状,通体蓝绿莹光,似有鸟羽迎风飘然,柔软而松盈;右侧似巨刀斩浪,暗铜色的船体流转着森然冷色,锋刃立于船头,欲要划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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