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清临的指骨捏得作响,“他再不出手,那只好……”
“唔,那是什么?”顶着闻人雅澜壳的麦光,一惊一乍地伸出修长手指,一脸天真无邪地指向华庭高处。
一阵令人牙酸的破裂声后,尖如利刃的长喙刺破华庭高空,不知名的巨禽撑开羽翼,俯冲直下。
尖叫声随之肆起,如地动山摇,逃窜的脚步掀飞了水泡粉末,晶莹的颗粒弥散于全场。高台后排已然挤满了逃难的灵子,有甚者人叠人失败后,试图翻窗跳海,只是刚半条腿搭拉上窗沿,旋即一声嘶吼,翻滚着爬回华庭。
“外面……外面……救命!”那人断断续续吐了几个字,便晕厥过去。
毒不道踮着脚看向窗外,顿时毛发颤栗,双手直摇,“难难难……难怪执法者一号迟迟没有现身,好家伙,玩这么大的么?先……先说好哦,这可和小生没关系。”说罢,速速躲到宗清临身后。
一掌之长的黑色水兽张开占据半身的巨口,粘稠腥臭的脓液自黑白交错的獠牙间外溢,拉出黏腻的丝。它果断刺入浮槎尾部,粘液滴落之处,立即冒起灰白烟雾。
浮槎猛烈晃动,众人刚于慌乱中站稳身,就又被窗外层层叠叠数以千计的黑色水兽吓得半死。
晏清脸色骤变,“吞海鳄?怎么会!浮槎上明明布有阵盘庇护,海中灵兽不应靠近才是。”
容千凝嘴角绷紧,脸上惯常挂着的丝丝笑意倏而化为疑惑,“这数量未免太多了,莫非有鳄王?”
宗清临一眼瞥见已然被啃了大洞的船尾,这等恐怖的咬合力,加以腐蚀性远胜先前毒雾的粘液,难怪浮槎撑不到移魂结束。更糟糕的是,他们暂且无法判断这群吞海鳄因何而来,又因何围攻浮槎。
宗清临指尖轻叩手心,目光骤然投向容千凝,同为灵兽,若是以对方浮雪少主的身份,可否与鳄王和谈?
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容千凝苦着脸抓了抓麻花辫,“嗯……这恐怕不能成。浮雪宫与吞海鳄一族的关系不能说是积怨已久,只能说是血海深仇。”
容千凝思索一瞬,又向前几步,“我倒是可以当诱饵把它们引走,无论它们所求为何,吸引力都远远比不上我。只要我一出现,必然是第一顺位的目标。”
晏清大吃一惊,“可这也太危险了。”
宗清临反手抽出翠玉竹支,一竿子挑飞爬到窗沿上的吞海鳄,却道,“它们不是冲你来的?”
“绝无可能。”容千凝抬手指了指发间的山海流云伞。
宗清临了然,“容道友,冒昧一问,你们与吞海鳄因何结仇?”
容千凝突然陷入了沉默。
“嗯?”
麦光叉着腰,白眼翻得飞起,“因为区区小小吞海鳄,还不配上老祖宗的饭桌。长得丑,吃得杂,骨头多,肉质糙,口水臭得不行,没能名列菜谱,它们觉得自己鱼格受到了侮辱,然后就与覆雪天阙闹掰了呗。”说罢,麦光迷惑得敲了敲脑壳,“诶,我是怎么知道的?”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再度响起,又一只巨禽挤入华庭。最后一枚水泡被扇成了泡沫,宗清临蓦地感到心头一阵松快,似乎空气都轻盈了几分。
桎梏消失,已无顾忌。宗清临迅速复盘浮槎危局,思索解决的策略。
问仙弦的移魂术法、毒不道的毒雾以及雪方池的晕染之法与同为内部危局。毒不道魂体移入问仙弦身体中,无法操控万毒圣体,导致毒雾弥漫;雪方池留置于内场的刀阵,意外致使移魂术法与毒雾受晕染之法的加持而加速扩散。
理想情况下,问仙弦解除移魂术法,各回各体,毒不道收回毒雾,雪方池收回刀阵,浮槎危局可解,但偏偏问仙弦的魂体困于浮珠之中,无法操纵术法,毒不道等人只得等待移魂术法的自然解除。
若浮槎外部安然无恙,倒也无妨,但执法者用以保护浮槎的阵盘偏偏失了灵。上有巨禽前赴后继冲入浮槎,又火速中毒晕死,不间断增加浮槎重量,下有吞海鳄持续围攻浮槎,腐蚀与洞穿并行,加速浮槎沉没。至最坏情形,华庭中的三千灵子只能陷入吞海鳄的围攻,仅凭其中为数不多的完好无损者,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单方屠戮。
晏清迟疑道,“那清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浮槎保不住了,必须弃槎上岸。”
宗清临话音刚落,只见远处,“伶舟飞梦”手起刀落,直接将才从昏厥状态悠悠苏醒未多时的“雪方池”,拍晕了过去。
“抱歉,情况紧急,你再睡会儿。”脸上丝毫没有歉疚,“伶舟飞梦”马不停蹄冲进鸟堆里——“别石见”正单手抡着优昙剑,将刚刚落地的两只巨禽,打包拍飞,随后船外传来清脆的一声“扑通”。
“只要她不醒,这些应该就是最后一波了。”
“别石见”眉梢紧蹙,“等等,离远点,别把鼻涕喷到我的剑上。”
“伶舟飞梦”恼怒地抓了抓头发,“你这个壳子对羽毛没反应……不是,你连自己都嫌弃?”
收回目光,宗清临对晏清几人道,“看来是伶舟飞梦、别石见、雪方池三人魂体互换。控制住别石见,等于解决了巨禽,至于吞海鳄……”
“让我去吧。”容千凝一改懒散神色,分外认真道,“与吞海鳄正面对上不是明智的选择,我去引开它们,你们趁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