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方池犹豫片刻,沉声道,“只是一则传闻,无人敢评判真假。据说象征悬圃宫至高无上权柄的神剑,它的剑灵本是天道秩序的碎片,唯有以宗主之尊方可唤醒剑灵,窥探法则运行,如此,即可触碰那传说中的圣境。”
“原来如此……”晋阶圣境,即意味着举世无敌,贵为尊极,更意味着寿元再续千年。这或许是天之骄子们唯一一次觊觎圣境的机会,足以令淡泊世外的剑客狂悖无道。
宗清临想起神秘莫测的狐落日,比之神剑剑灵,他更在意究竟是怎样的浩劫能彻底断绝圣境传承,将浮霆众生封锁于宗境之下。
“哥哥……”别砚吸收完容千凝给的灵植,从冥想中苏醒,在望向众人时,羞愧与赧然一览无遗,尤其是在看见飞梦时,她蜷了蜷,将自己缩进兄长身后的阴影里。
瞥过别砚盈盈欲滴的小鹿眸,伶舟飞梦起身收回优昙剑,“既已无事,也该离开了。清临的天关考核尚未完成,时间紧迫,得早做打算。”
宗清临摇摇头,“空间通道我已打开,你们先行。容道友已为我寻得替代之物,我打算就在此地祭炼本命灵剑,倒是第一天关后的首轮票选,还请诸位襄助。”
雪方池立即拱手道,“此事不难,请主人放心,我已有成算。”
容千凝满意地点点头,老气横秋,“小伙子还是蛮机灵的嘛……啊哈哈哈哈……不过你还可以再机灵一点儿啊,你喊他主人,喊我啥呢……啊哈哈哈哈……诶诶诶,你别揪我辫子啊……”
宗清临不耐听他一番废话,两指捏着容千凝的后衣领,将他整个儿拎起,潜入火山深处。
火山底部。
容千凝挥手召出一颗偌大的梨树,抛出紫藤,将自己拦腰吊在树上,小腿勾起,双手托腮,摇摇晃晃地荡来荡去。
他耷拉着惺忪的狐狸眼,眯着看向下方上百枚十叶雪布成的法阵,超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自法阵之中白雾升起,密云氤氲,已过七日,却依旧未有其他动静。
蓦地,他心头一动,神情一凛。要来了吗!
法阵之上,磅礴的灵气已成风卷之势,呼啸而至,倒灌入法阵中央。容千凝小手一挥,十叶雪飘然而起,排着队纷纷跳入风卷之中,古朴与厚重将灵气挤压成型,狂躁的风卷瞬间凝结,一颗一颗,缓慢而坚定地向下滋养。
容千凝美眸轻眨,“你会如何选择?今后……浮霆又会走向何方?”
宗清临凝视着眼前的天宝,名为位面之灵,可他却只感受到一无所有的空寂与虚无,一如他混沌与缥缈的剑途。
他将红莲魄掷向剑胚,霎时,似有千军万马,烽火连天,雷霆鼓动,势如破竹。
“皇朝祥瑞,龙骧世子……呸!不过是天煞孤星,天弃之人。十三城的血债,你宗王府拿什么偿还!”
“道法三千,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规则在权力面前尚须折腰,秩序亦是一文不值。天真如斯,你若不明,只会害人害己!”
“替那个宗门弃徒请愿,你们知道后果吗?看看山下渣滓场,那儿就是你们的去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过是骂几句罢了,又不是让你们割肉。想想宗门外的父母,想想身边的亲故,何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平白丢了性命。”
宗清临面容冷瑟,数枚紫宸心簌簌飞向剑胚,稍许,隐有钟磬和鸣,金声玉振,笙镛齐韵,八音克谐。
“如今,剑修圣地,悬圃高悬,如天驾凌万剑之上。可世人尽知伶舟远渡,却不见昔年先祖也曾剑光煊世。我之剑途,不在修心悟道,而在护己护家,复兴剑诀。终有一日,我族不再受制于天。”
“双亲也曾反抗。然,先是雪氏刀诀破绽突然广为人知、某一驭兽小族却成百花谷座上宾,后来刀谷弟子接连失踪、数支兽群发狂死亡……前车之鉴,我父母不敢忘却,唯有相负。”
“弥天大比唯一意义,即是昭告浮霆九境,有一灵子,哪怕他无视规则,弃权三地三天,也终将位列灵主之位,只因他出身五衍仙盟闭星阁。甚是无趣……”
冰心灵玉与素光神石伴飞十二叶雪,悠扬而过。顷刻,恍若仙风飘飘,清音渺渺,阆苑琼阁,天乐盈耳。
“我的前半生逃不开因果二字。雅澜受棠溪一族恩惠,是因;他多次相助与我,是果。我年少轻狂挟恩图报,是因;如今似弃犬望月爱而不得,是果。我并非痴心妄想,只等着他的因果两清,便就此陌路。”
“阿凝身体的异常之处,是万万不能被五衍仙盟的那群杀千刀的知晓的。多亏临郎替我周圆,这位面之灵就当阿凝的谢礼了。不用觉得受之有愧,我们来日方长……”
“师父我啊,只是提灯为你照路罢了。你不是提线木偶,不是情感附庸,为师能替你驱散黑夜迷雾,却不能代你决定走上哪条岔路。世间种种,你须亲历感悟,尘埃落定之时,如何抉择,自有心定。”
当日,伶舟飞梦曾言,他的剑道似有非有,混沌而模糊。那时他未解其意,现下终于明了,所谓的混沌,并非剑道未明,而是他早已行于四道之外。
宗清临气息长吐,袖手一挥,无数天材地宝朝向剑胚奔涌而去,此刻,离灵剑出世仅一步之遥。
他眉梢紧蹙,总觉得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思忖片刻,蓦地灵光一闪,他抛出折断的翠玉竹支嵌入其中。下一瞬,金石相合,交相辉映,苍竹为骨,浑然天成。
“吾之剑道,杀悖理之徒,护真善忠良,修济世美德,扶正义道光。终有一日,必持此剑,规正秩序公理,肃清雪寂妖风。”
“吾剑可名——南楼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