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请到羽田家的灰原哀,正困倦地扫视着屋内的客人。
尽管已到中午,但她的头发在带上头盔之前,还没有正经用梳子梳过。额头也微微出了汗,刘海全贴在上面。一路上三个人包得严严实实,不停绕路。她本以为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命案,可走进屋子,才发现全是熟面孔。
日本公安,小兰的朋友真纯,还有将棋名人——她一时记不起名字——这人在电视上出现过,有个交警女友,历史上挺常见的两个字。她与忘却搏斗了一阵,终于死心,看向下一个人。
与此同时,玛丽也看着灰原哀。她看到女孩整理了耳边的碎发,用——她不得不承认——是一种审视的目光,久久与自己对视。
她们的脸很像。空气中开始缺乏交流,灰原哀站在枝形灯下,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她觉得灰原哀已经明白了一切。侍者走过来的间隙,对视中断,玛丽也失去了率先说话的机会。她知道,一旦挡在中间的人离开——
“工藤!”
奉茶的侍从被这声呼喝惊到。
“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解药给她了!”灰原质问起来。
“啊?怎么突然——不是,我是因为…”工藤新一时磕巴,连忙看了一眼赤井:“解药不能给别人吗?”
“每个人的适用剂量是根据个体特征量身定制的。我给你的是基于17岁的男性,心血管健康且代谢速率正常的青少年设计的。”
灰原哀发出一声气笑。赤井秀一走过来,双手插兜。
“是我跟他要得。”
“你们真是胡来!”灰原哀抬起头:“每个人的代谢速率和体内环境都不一样。解药需要根据具体年龄、身体状况和药物反应定制,怎么可以擅自服用!尤其是年龄更大的服用者,他们的心血管系统和代谢功能已经发生潜在退行性变化。这种情况下,解药的副作用会被放大,对身体的负担也会成倍增加!”
玛丽被逗笑了。进门不到一分钟,屋子里最喜欢自作主张的两个人就被训得哑口无言。工藤抱着双臂,赤井则手放在兜里,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问道。
“手指。”灰原哀回答。
“手指?”
“你的手指关节比一般小孩要粗。”
她平视着玛丽。
“多次药物作用会让骨骼结构变得不稳定,第一次复原后,骨骼结构被强制重塑。即便解药部分恢复了你的体型,但骨骼的纤维排列和关节负荷始终没有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更何况你现在又——”
玛丽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弯弯指节,没有感到异样。
“听起来还挺麻烦。”她自言自语。
灰原哀皱起眉头:“今天叫我来是为了这件事吗?这种状态应该早联系我,拖到现在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她放下随身包:“你也是哪个国家的agent,被他们强行喂下的药吧?我抽点血样,回去分析后再制定方案。应该用不了多久。”
玛丽点点头,寒喧的十分郑重:“多谢。”她突然感到自己儿童的声音过于稚嫩,自觉狼狈,不由得又强调了一遍:“的确像你说得,我是被强行喂下的药。”
“先不说这些了。”
工藤新一从进门开始就显得迫不及待,尽管对话根本没有进行多久。他打断对话。
“灰原,我之前说得,你母亲留下的录音带,你带来了吗?”
“带了。录音带怎么了吗?”
工藤直接伸出手:“我得听一下。”
“哈?”灰原哀的警惕声很不满:“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我知道。”工藤焦急的脸严肃起来:“它可能有重要线索,尤其是关于A药。”他顿了顿,语气柔和地劝道:“啊,我只听八分八秒的地方。”
在明显的迟疑之后,灰原的目光跳跃到赤井与降谷零之间。最终,她低下头,从包里掏出四五盘略显陈旧的录音带,放在桌上,推向工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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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还很年轻时,往往认为现实只有一个。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过去又看上去被歪曲成了无数现实。就像这盘磁带,不过十七年,那些曾经常见的播放录音带的黑盒子、随身听,如今正处在尴尬的地位——年轻人根本没见过这东西,在商场里,你根本看不到它,可它又偏偏还没老到能进博物馆的程度。
如果今天不是恰巧在羽田家,恐怕还真要为这样的过时硬件费一番周折。工藤新一将录音带插入设备,磁带盘慢慢旋转起来,机械摩擦声咯哒一声。
“志保啊,11岁生日快乐。”音箱里传来柔和的声音:“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喜欢的男生啦。”
灰原哀的眼睫微微颤动。
这种旧时代的设备不像鼠标,无法精准到达指定时间点。工藤新一看了她一眼,按下快进键。快进中,磁带变成了失真的合唱,艾莲娜的笑声、掌声以及背景里的交谈声都尖锐得不成样子。
时间停在八分八秒。工藤新一按下暂停键,又倒回去仔细听了听。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他皱了皱眉,略带失望地嘀咕。
“不。”赤井反驳道:“倒回去一点。”
工藤新一抬头看他。磁带缓缓回转,声音重新回到几秒前的片段。
赤井靠近设备,仔细聆听音箱里的一阵微弱的杂音。“这里。”他调整音量,放到最大,片刻后低声道:“听到了吗?背景音的低频波不对。”
“尾音确实干净得不正常。”降谷零坐在他身后,正闭着眼:“ 是经过干扰处理的。”
“嗯。不是单纯的剪辑,听起来像是藏了低频编码。”他转过头:“音频分析工具带了吗?”
“背包左侧口袋——”降谷零回答。他把录音带倒回去重新听起来,头也没有回。“你自己拿吧。”
想了想,他又转过身瞪着赤井。“别把我的东西弄乱了。”
“还真带了?”赤井笑笑。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多出一台频谱分析仪。降谷零侧身让开,示意赤井坐到身旁。
“我还没用过。这个型号很新啊。”赤井说着,便开始接线。降谷零则在一旁轻轻撬开磁带。当然了。他提高声音——
“公安的预算要比你们FBI灵活多了。”
咔的一声,磁带打开。赤井从降谷零手中接过,小心抽出黑色带体,似乎并没有打算维护FBI关于预算的声誉。
灰原哀站在一旁,怀疑地看着二人。
“你们小心点,这是我妈妈的录音带,不要弄坏了。”
赤井没有接话,目光已经落在屏幕上。屏幕上很快跳动出波形图。降谷零这才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替赤井随口一应。
“放心,不会。”
同样的音频再次播放出来。波形图上突然跳出几个信号。降谷零指着屏幕——
“赤井你看。”他低声道:“频率分层…这个跳动模式,不是传统加密音频,倒像是九十年代开始流行的多层频谱压缩编码,但比常见版本更复杂。”
赤井紧跟着迅速调整几组参数:“不是标准的压缩编码,像是针对特定解码器设计的改良版本。这种手法…”他顿了顿——
“你们FBI的经典套路。”降谷零挑了下眉。“真无聊。”
话虽如此,他却开始解析波形,并指着屏幕的跳跃频率演算道:“0.8秒一循环。这是对称逻辑下的复合编码。”
“这里,每次跳跃后会进行多频掩码。”赤井暂停下来,指着屏幕:“你做这一块。”
“啊?”降谷零瞪起眼睛:“为什么把麻烦的丢给我?”
“那我来做这个。”
“算了,我觉得你日文不过关。”
嗤的一声,工藤新一连忙捂住嘴。有那么一瞬间,赤井微微扬着嘴角,没有回话。等仪器录完了全部片段,他回过头,看见降谷零正垂着眼睛,谨慎的将带条抽回磁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