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想着,自己倒是认识,知道他是云颂身边那位修士,可具体的确实不知。
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施毅打量着白衍:“听说你患了重病,失去了记忆,我还以为只是夸张,没想到,你竟真是连我也不认得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难道,对方是谢颜的熟人?
白衍心中一惊,又是一阵无语。
这谢颜在寻锦城中的熟人怎么这么多啊!
不过,他现在失忆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对方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差,白衍觉得也没必要再担心会伤人或是如何,直接冷语道:“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我为何要记得你?”
一句话,便让施毅差点被急火攻心。
听易淮提及,他还不信,但这个混蛋!竟是真的失去记忆了!
这个混蛋!做出那种事!居然!
施毅最后的一点理智,将怒火压下来,他转念一想,倒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从前的谢颜是看不起他,嫌他身份低微,不愿与他交际。
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他已是寻锦城的修士!而谢颜,只是个可怜的见学弟子罢了!
而且,他还失去了记忆!
如此想着,他又莫名起了骄傲,仰头道:“谢颜!你还以为你是瑜城的小公子,我还是昔日那个任你欺凌的普通修士么?现在的我,可是寻锦城的修士!是城主与掌事前辈的心腹能将!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见学弟子,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
白衍思索着他的话。
听上去,他和谢颜还真是认识的。
甚至谢颜还欺负过他。
可这是谢颜做过的事,他实在是难以承担。
他思索了下,语气也缓和下来,道:“昔日之事,我属实是不记得了,如果我曾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很抱歉。”
“你!你这个混蛋,到了现在,竟还是做出一副如此高高在上的模样来?呵!你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废物!如何敢与我这样说话!”
施毅气炸了!
·
施毅骗了云颂,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谢颜灵契的用处。
能够令修士修炼事半功倍之术,谁能不心动?
最初,施毅也是垂涎谢颜灵契的一员,主动去讨好,想要谢颜能分得他一点好处,可惜,谢颜看不上他。
谢颜说他长相刻薄,实在是难以入眼,根本不愿与他亲近。
数月处心积虑的讨好,却换来这样一句话,施毅气疯了。
可他只是个普通修士,谢颜却是瑜城少主,便是他事后汇聚了一批厌恶谢颜的修士,主动找上去寻仇,也是无果。
那谢颜那个混蛋!竟是凭借着自己的灵契依附上了苍溪少主,苍时!
他们自然不是苍时的对手。
施毅被狠狠教训过后,又饱经周折,才终于让他混进了寻锦城。
而现在,他却从苍溪另一位公子口中得知,他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有一瞬间,施毅是真想要假装一番,与谢颜拉近关系。
毕竟,谢颜那灵契实在是好用。
他真想再像从前一样忍住脾气哄骗,让他愿意对自己使用灵契,使自己的修炼事半功倍。
可,尽管谢颜失去了记忆,说出口的话竟还是如此狂妄嚣张!
真是,令他愤恨!
·
施毅面目一边,狰狞着脸,提剑朝白衍冲过来。
白衍注意到杀意,立刻闪避开。
施毅一剑扑了空,反身又是一剑。
这一次,掺了七成修为,凌厉的剑气令白衍避无可避。
白衍当即引剑捏诀。
仙剑飞出鞘,白衍反身握剑在手,挽了个剑花,结灵力于其中化作屏障,挡下了所有剑气。
施毅被术法反噬,逼退好几步,跌倒在地,抬起头看去,白衍却是毫发无伤仍然站着。
“你!你怎么可能有如此修为!”
他震惊道。
白衍没回答。
这大概就是,他原本的力量吧。
他从前只是因为伤得太重了,又失去了记忆,无法发挥出实力。
甚至可以说,刚醒来的时候,他连术法都使不出来。
幸得在寻锦城这等宝地修养,救下安婉这一月来,城中又陆续送来滋补的灵药助他痊愈,他才好得这样快。
或许他其实,比众人口中的谢颜,要厉害一些也说不定。
虽然他没有谢颜那样奇妙的灵契。
白衍收了剑,对施毅道:“我仍是那句话。昔日之事,我属实是不记得了,如果我曾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很抱歉,可除了抱歉,也再不能给你什么。你还是,别再如此执着了。你走吧。”
施毅恶狠狠瞪着白衍,却是笑了。
“我是打不过你,可别人未必。”他低低咒声道。
“什么?”白衍未听清。
而施毅已不再重复,只盯着白衍的腰。
他的腰间,挂着那支苍时送来的安魂草。
苍时并未说过这草该如何使用,他也不知贸然服用会不会和掌事前辈给的药有所冲突,所以一直不敢用。
但毕竟是苍时的一番心意,所以白衍用术法将其封存起来,悬于腰间,日日佩戴着。
施毅看着,只一声冷笑:“一个破烂东西,你就如此宝贝?”
白衍怔了下,问:“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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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些日子的头一次,白衍没去找苍时。
他去了云台,去寻易淮。
白衍从云台离开时,脑袋里一声一声的嗡鸣。
好不容易回到藏青山下自己的小屋中,白衍关上院门,未走回屋,便整个人猛地跌坐在地上。
脑袋里,易淮的讽刺一声接一声,止不住的刺着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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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安魂草。他该不会告诉你,这是他千辛万苦从北幽之地寻来的吧?哈哈哈!真是好笑!这种东西,我们苍溪都不知道堆了多少仓!随便仍给门下修士都没人要!”
“就这样东西,你不会真以为是什么独有的稀奇灵药吧?还是说你真信了,这是他千辛万苦从北幽之地特意为你寻来的?哈哈哈哈哈!真是好笑!这东西,他不知早给谢颜送去了多少,甚至更稀奇珍贵的,都是一车一车的送给谢颜!甚至,这东西连我都有,我这房中就有整整一盒!”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根本就不是谢颜,他只会对谢颜好!你就是个低贱的替代品!”
“等谢颜回来,他就会厌弃你!他迟早会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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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衍缩在院子里。
他的眼睛全哭花了,那枚安魂草的微弱光芒,早已被模糊的看不真切。
哭累了,哭到彻底流不出一点泪水来。
他只麻木的坐着,直到天已全黑了,他的眼睛又被风吹干了。
那枚安魂草,仍亮着一点一点的,微弱的光芒。
他僵硬的捧起它,将眼瞳全染上它的亮色。
这是,他目之所及的,唯一的亮色。
尽管微弱破碎,可,是他的唯一。
他轻轻笑了。
也终于想开了。
“是啊,苍时说过的,他很喜欢我的,他没理由骗我的。”
“他喜欢我,我就是他的唯一。”
“所以,是他在骗我!”
“他一定是骗我的,想用这种方式,来破坏我和苍时的友情。呵!”
“安魂草,这是我的东西,别人都不配有!不配!尤其是他!”
他不住念叨着,扯着嘴唇,却笑得更加浓烈,更加,近乎疯狂。
他攥着这支安魂草,又提起剑,缓慢站起身,仍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朝云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