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顾子宁立刻急了,“我家少主素来端严有度,断不会与青楼的人私相往来!你虽然是个姑娘,要是再出口侮辱我家少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欢儿笑吟吟瞅着他。“小修士恼什么?小女子闭嘴就是。”
她站起来,沿着山石绕了一圈,处处皆是烟雾弥漫,视线仅能看出去数尺之远。
“侯爷,此处距离宫高处的祭坛还有多远?”
“远着呢!不过,再往上走一段,便是离宫最大的一座殿宇了,我们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何欢儿一愣。“这是何意?那座大殿有什么危险不成?”
“也许有,也许没有。”
“侯爷,你讲话总是半露半掩,有意思吗?”
“山障里进了魔物,今非昔比,你让在下怎么说?”皇甫余望向了高处的云雾,“不过,两百年前,官兵进山杀戮时,曾在那座殿宇中有过一场激战,死人无数,因此,那里是整座山死气最深最重的地方。在下无事从不踏足半步,在下的童儿每来一次都要发恶梦呢。”
“……居然如此可怕?”
“怎么?姑娘怕了?现在折返还不晚。”
“小女子一向行善积德,自有老天保佑,怕什么?”话虽如此说,何欢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毛。
不过,就这样回去,多少有些不甘心。另外……
她一双眼睛瞥向了闭目安神中的顾子期。
好一副冰肌玉貌、秀骨清姿!在缥缈云雾的笼罩下,渺然绰约如天上仙子落下了凡尘。
什么妖魔鬼怪?半点也不可怖!
顾子宁忧心忡忡地看着小官和不时发出低吼的‘素娥’,喃喃自语着:“也不知其余那几个姑娘怎么样了?是不是平安出了山障……不会也遭乌团附身了吧……”
忽然,云雾深处传来一股异样的动静,何欢儿立刻竖起了耳朵,低声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皇甫余悠然地摩挲着折扇,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是乌团,正在向这边聚集而来。”
顾子宁霍然站起,拔剑出鞘,警觉地环视着四周,口中叫着:“少主!”
然而,顾子期却毫无反应,仍旧一动不动地倚着石壁。
“小修士,顾少主服下的丹药,有安眠之效。你护主心切,给他服得多了些,只怕他一时醒不过来了。他枪伤未愈,又中了蛊毒,换做普通修士,早爬不起来了,让他歇着吧!”
说着,皇甫余伸着懒腰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展开了折扇。“几个乌团而已,在下一人足矣!”
何欢儿闭目凝神,仔细倾听了片晌,道:“侯爷,这来的可不是几只,而是一群,一大群!它们是冲我们来的?”
“它们是这团浓雾吸引来的。乌团不喜光,密林或者浓雾是它们最好的安身之所。”
皇甫余捏了一个诀,猛地把折扇一挥,霎时间,谷中平地卷起了狂风,呼啸中夹杂着犹如鬼哭狼嚎的声响。
何欢儿站立不稳,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歪,一直退到了岩壁角落。
她第一次见到皇甫余正儿八经地动用法力。
这位鬼侯爷貌似平易和善,实则防备心极重,最会巧妙拿捏与人交往的距离,可谓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眼下,正是一探他灵纹的好时机。
她闭上眼睛,聚精会神感受四周风起云涌的法力。她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层稀薄的黑雾,袅然而散,倏忽而聚,似有似无,时有时无,无论如何,也无法凝聚成形。
何欢儿平生从未见过这种灵纹,甚至很难说这散漫变动的黑雾能否称得上是一种“灵纹”。
这位鬼侯爷,到底是……什么?
狂风大作之后,浓雾散尽,山谷中的一切历历如新。
“姑娘,你为何如此眼神盯着在下?莫非在下背后有鬼?”皇甫余笑道。
“侯爷,你背后真的没有鬼吗?”何欢儿脸上似笑非笑。
“姑娘,你这话问得意味深长啊!世间之人,哪一个敢说自己背后无鬼?何况,在下活了两百多年,远比凡人长寿。这背后的鬼嘛,自然多些!”
说罢,皇甫余摇起折扇,朗声大笑。
果然是个老狐狸!言辞之间,机锋层出,滴水不露,整个人仿佛满山云雾般扑朔迷离。
不过……目前看来,他并无恶意,尤其是对顾子期。
何欢儿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从未探过顾子期的灵纹。
不知为什么,她从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身为一个凡人,遇到修仙者,她出于安全自保与好奇之心,总会在无意间去探查对方的灵纹,借此分辨黑白善恶,然后才能心中有数,趋利避害。
为什么忘记了探顾子期的灵纹?她从一开始就有机会探得他的灵纹,因为,她遇见他时,他正在法阵中施法,而且,她还被他的发带捆了很久。
一定是乍见之下,被他的美色冲昏了头……
何欢儿回想着初见顾子期的那一幕:轻纱遮掩的步辇内,一个绝色美郎君……压在她身下,一张玉面惊慌失措……
她又一次醉了……
……
猝不及防,一个讨人厌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发什么春呢!还不快走,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