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
顾子期似乎听到了她的心音,扒开她的手便往亭子方向奔去。
何欢儿一面追着他跑,一面竭力大喊:“郝剑师——!亭子!公主要劫持阿颜!”
她的叫喊一出口,便被无数痴男怨女呼出的喧嚣席卷而去,汇入了汩汩声流。
当她气喘吁吁赶至六角亭前,顾子期正对着黑暗挥剑。剑光中,她只能看清阿颜的半边阳脸,如同半张白鬼面具浮动在夜色中,诡异地时隐时现。
一块轻纱扑到了她的脸上。
刹那间,她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霓裳索要的三样东西,现下齐聚在了一处!
“顾少……”
她话未说完,一股劲风猛然吹了过来。
霓裳已敛起莽然弥散的黑气,聚至步辇周围。步辇被黑风层层包裹,徐徐向上浮起,亭子不断吱吱作响。
六角亭内外并不见顾子期与阿颜!
二人一定是困在了步辇中!
“顾少主!”
阿颜从浮动的黑云中掉了下来。
何欢儿一手扶住阿颜,一手紧紧抓住了红色袍袖下一只白皙的手腕。
“顾少主!”
又一只修长白润的手伸出了浓墨般的黑云,掰开了她的手指。手指脱离的一刹,那团黑旋风便撞破亭子一角,飞出了悬崖。
郝龙阳火急火燎地疾驰而来,见此情形神色大变,才要运起灵气御剑追赶,却见黑风中爆出一阵刺人眼目的闪光,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倏忽间坠下了苍茫云雾。
顾子宁随后而至,恰好撞见这一幕,全身猛地僵住,肋下夹着的李秀秀掉在了地上。
“都是因为这个臭丫头!不如把她踢下去给少主陪葬!”郝龙阳凤目上吊,眼底充血,神情犹如愤怒的厉鬼。
“郝剑师——,脚下留情!”
皇甫余风卷残云般冲到近前,喘息着说道:“这秀秀小姐……乃是子期舍命救出的……不可……糟蹋他的心血……”
顾子宁一听,双腿跪地,“哇——”地一声,抱住郝龙阳的双腿嚎啕不止。
何欢儿心中空荡荡的,失神地伫望着步辇消失的方向。
众人陷入绝望之际,一只硕大无朋的黑色幻鸟从云海扶摇而出,犹如一座山峦耸出海面,双翼好似垂天的乌云。
鸟头上,一个清逸的白衣身影当空而立,衣袂猎猎飞扬,由头到脚遮得一丝不露。
他的怀中,抱着顾子期。
“幻鸟人!”顾子宁惊呼一声。
郝龙阳神色一敛,握紧了手里的长虹剑。
白衣人轻身飞上悬崖,把顾子期放回了亭中。那举动轻柔温存之极,就仿佛怀中人是一位沉睡多年的美人,纤薄而单弱,一碰即碎。
霓裳凄绝愤怒的呜吟从云海之下碎碎缕缕飘了上来。
“骗……子……都是……骗子……不过我……你是……”
幻鸟轻扇了一下巨翮,云下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何欢儿闭目冥观,眼看着黑底白边的灵纹如风吹过的轻烟一般消散了。
“你是什么人?”郝龙阳举剑喝问。
白衣人并不答话,倒身一跃,退回了幻鸟的头上。
幻鸟抟扑双翼,卷起一阵乱风流云,很快便沉下云海,消匿了踪迹。
此刻,顾子期面色灰白,吐血不止,昏冥中只余一线生气。
但是,还活着。
何欢儿暗自松下一口气。
郝龙阳从怀中掏出两个金瓶,倒出了最后的金丹,喂到了顾子期嘴里。
原来,金丹还有剩余,只是他存着私心,给顾子期留着以防万一,不肯拿出来给皇甫余吃。
不料,顾子期含下金丹之后,猛咳了两下,呕出一大口鲜血,把两粒丹药全吐了出来。
“少主……”顾子宁握住他的手,眼泪流个不停。
“不能耽搁了!必须尽快带少主去楚云间!”
“楚……楚云间?那是何处?”顾子宁泪眼婆娑地看向郝龙阳。
皇甫余道:“小修士不知?楚云间是金州城最气派最华丽的青楼。”
顾子宁一听,泪水凝在了脸上。“青……青楼?师叔,你为何要带少主去青楼?”
郝龙阳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快!把少主扶到我背上!”
顾子宁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扶起顾子期,顾子期轻咳了两声,唇边溢出了鲜血。见此情形,郝龙阳赶忙将顾子期放回了地上,不敢再动他。
“唉!子期为了挣脱霓裳,孤注一掷,这是受了内伤,肆意搬动只会加重他的伤势。”
“这还用你说!”郝龙阳忿急地嚷了一句。
顾子宁已是泣不成声:“师叔,步辇已跌下悬崖……少主又经不起任何折腾……这该如何是好?”
郝龙阳走到峭崖边,远眺着无边无涯的云海,道:“唯今之计就,也只有御剑一途了……”
“此处乱云翻滚,御剑的话,犹如在惊涛骇浪中行船,定是颠簸不已,少主这身子……”
皇甫余拿折扇一下一下敲着额头。
何欢儿颓然坐在地上,望着垂死的顾子期,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在一筹莫展,山道上传来一声呼唤:“郝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