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期似乎对此毫不意外,平心静气地吐出了两个字:“说吧。”
“我……我一时冲动,跟陆师兄打赌输了……”顾子宁语带哽咽。
“什么!”郝龙阳怒吼一声从矮榻上坐了起来,“子宁!你怎么不长记性?陆家那厮长了一身心眼子,最会耍心机,玩阴的!你跟他鬼混什么?”
“师叔?你怎的又来了?”顾子宁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喝醉了不回李员外家,天天往这里跑什么?”
何欢儿幸灾乐祸地嘿嘿一笑。“郝剑师,听到了没有?还不快走?”
顾子宁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她。“欢儿姐姐?你也来了?”
“你一双眼里只有你家少主,我一个大活人在跟前你愣是看不见。”
郝龙阳趁机贬损道:“全怪你长了一张黑皮麻子脸,灯影里一藏,鬼都看不见。”
“小女子低调本分不惹人嫌,不像某些人,一回来就大呼小叫,招摇得令人生厌。”
“几日不见,丑东西还是一样牙尖嘴利。”
“几日不见,郝剑师还是一样面恶嘴毒。”
郝龙阳隔空拍了下顾子宁的脑袋,道:“师叔为何不能来?少主伤重昏迷那两日,不都是我在这间房中照看少主的?是谁耍小孩子脾气,躲在李老儿家,连面都没露过?”
顾子宁翕动着嘴唇,最终无言地垂下了头。
“少主醒后,又是谁跟他赌气,躲着不肯见他?不愧是少主身边长大的,没人比你清楚怎么往少主心上插刀子!”
顾子宁言道:“师叔,此事怪不得子宁。”
“不怪他?他见少主是这间青楼的房客,不问青红皂白,就擅自认定少主是道貌岸然的浪荡子!哼!他冤枉人不说,自己还委屈上了,房门一关,不吃不喝,哭得两只眼睛跟猴子屁股似的!”
何欢儿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咬住嘴唇,憋住了笑声。
“要不是师叔我把你生揪过来见少主,你是不是还等着少主亲自上门给你赔礼道歉呢?看把你出息的!”
郝龙阳一锤矮榻,怒气又盛了几分。
“后来倒好,你赖在这里不走了,让师叔住在李老儿家,整天对着陆家那个糟心的小子!如今,师叔来见少主,还要看你脸色,受你的嫌弃!真是气煞我也——!”
酒劲驱使下,郝龙阳的火气熊熊燃起,从矮榻上站起,奔着顾子宁就打。
顾子宁并不躲闪,只是啪嗒啪嗒一个劲地掉眼泪。
顾子期伸臂护住顾子宁,道:“师叔,酒后不可乱打人。”
郝龙阳趔趄着跌回矮榻,怒火难消。
“少主!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上回他跟少主赌气,这会儿他嫌弃师叔,下一次,他该对门主瞪眼了!不严加管教,我怕他会上天!”
“不是——!”顾子宁猛地大叫了一声。
郝龙阳气焰稍稍委顿了些,问道:“不是?什么不是?”
“子宁不敢嫌弃师叔!”顾子宁抽泣着抹了一把脸,“只是……师叔酒后爱说梦话,不是大笑就是骂人,每次都会吵醒少主。”
郝龙阳神色一僵,继而开始抱怨:“你怎么不早说?孙神医正纳闷少主的伤势为何总不见起色……原来是怪我!”
顾子期温言道:“师叔,你并未吵到我。我每日夜间都会起身打坐,是子宁误会了。”
“打坐?那少主白日昏睡不醒又是何故?”顾子宁撅着嘴道。
郝龙阳歪歪斜斜地站起身,舌头已有些不听使唤。“少主好生歇息,我……回李老儿宅中去了……”
“天色不早了,师叔又已半醉,还是留下来为好。”
郝龙阳狠命揉了两下眼睛,勉力撑着上下眼皮,长臂一挥,道:“不可,不可。”
“若是执意要走,就让子宁送你吧。”
顾子宁小声嘟囔着:“我不要……”
何欢儿挤眼笑道:“小弟,你跟郝剑师回李员外家,让他撒酒疯打那个姓陆的一顿,替你出出气,不好么?”
“我……我不想见陆师兄。”
郝龙阳大着舌头嚷道:“子宁,你晃心!师叔这就去找姓胡的……打……打他!叫他……”
忽然,他脚下一软,整个身子摔在了毯子上。
顾子宁叹着气把他拽回矮榻上,口中念叨着着:“就知道教训别人,也不看看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又是长辈,还要少主操心!”
郝龙阳醉得神志恍惚,在榻上来回翻滚,死抓着顾子宁的手腕不放,嘴里叽里咕噜不停叫骂着什么。
何欢儿问道:“这郝剑师一贯飞扬跋扈,几乎见人就骂,不过大都是有口无心,并无恶意。但我看他对这个陆无庸……好像有深仇大恨一般。他们二人,莫不是有什么过节?”
“上次的问剑大典,陆师兄险些害死郝师叔的弟子,郝师叔想为弟子讨一个公道,但因为陆家人多势大,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三年来,郝剑师一直为此事事耿耿于怀。”
“郝剑师竟然受过这种窝囊气,难怪他咽不下去。”
安顿好郝龙阳,顾子宁又原样跪到了顾子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