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侯爷扇子上所画的是魔变画。”
“与子期相遇时,在下伤重濒死,无力以人相示人,法力也所剩无几,因此,他见到的是在下的第一重魔相。全身上下裹满鬼画符,面色惨白,好似一只吊死鬼,但神志尚存。”
“扇面上的画会有何变化?”
皇甫余一指画中的折扇,道:“画上这把扇子会消失。”
他嘴角勾出一个浅笑,又道:“姑娘在山障里所见,是在下的第二重魔相,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昏寐无觉,只知吞噬活人血肉。也许姑娘注意到了,在下与子期打斗时,画中少了这两具骸骨。”
何欢儿点头,接着又问:“还有第三重魔相呢?”
“若是画上这个吊死鬼的眼睛睁开,在下便会现出最后一重魔相……不过,在下希望姑娘永远见不到才好。”
何欢儿作出一个假笑。“侯爷这个无底洞,小女子无心窥探。”
她瞧了一眼高悬梁下的陆无庸,又问:“后来,你又杀了神剑门的弟子?”
皇甫余连摆了几下折扇,道:“钟鼎山乃是天下知名的修仙福地,戒备何其森严!岂是随意进出的?在下九死一生才逃出来,又怎会再次冒死闯进去杀人?在下可不想送死!”
“难道陆无庸在撒谎?”
“嗯……这倒也不见得,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但是,这一切皆因在下而起,秦楼主要杀在下为子期鸣不平,在下毫无怨言。”
何欢儿笑着说:“你这只魔倒十分通情达理。”
“幸得两位夫人舍生相救,才保住一半人身,在下万万不敢良知尽弃。”
夜漏滴尽,灯烛阑珊,曙光微明。
何欢儿坐在顾子宁身侧,靠着柱子望着顾子期房中的灯火。堂内杂沓的脚步声渐稀,终于完全静了下来,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当她在一阵晃动中醒来时,已是翌日正午。
她一扭头,身旁的顾子宁已不见了,又抬眼一望,发现华台上也是空空荡荡,陆无庸、李秀秀、李员外,以及李家的仆从丫鬟,都不知去向。她仰头看去,连啼笑童子也没了人影。
只有一个皇甫余近在咫尺,冲她笑盈盈地打招呼:“姑娘,睡得可好呀?”
何欢儿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只听身后一个颤颤绵绵的声音说道:“二位,顾少主醒了,请两位进房一见。”
两个人跟着大管家长耳走上楼梯,来到顾子期的客房前。长耳在房门两侧挂了两只紫金铃,又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便一颤一颤地离开了。
房门一响,门后出现了一个紫衣身影。
“秦楼主,在下有礼了。”皇甫余脸上堆满谄笑,躬身行礼。
秦昉反手将门带好,突然一把掐住皇甫余的脖子,往前冲了几步,不由分说将他压在了栏杆上,周身萦绕着腾腾杀气。
卑微凡人何欢儿,见此场景,猫到一串红灯笼之后,大气也不敢出。
“鬼侯爷,你该不该死?”
“在下该死。”
“你如何该死,说来听听。”
“在下恩将仇报,害子期的幼弟失去一条手臂。”
“就这些?”
“秦楼主,你不要听那个姓陆的胡言乱语,在下从未杀害什么神剑门弟子!”
“我管你杀谁!你最大的罪过是伤了子期!”
“在下不敢强行狡辩,可是……在下打伤子期,并非有心害他,而是为了他在仙门的声名着想!”
“自以为是!你对子期的为人、处境一无所知!你自作聪明,却一手将他推进了火坑!子期向来体念他人,岂会不知你的用意?他事后对你没有一句怨言,只是不停苛责自己,几度起了轻生之念!这些年,你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昉拎起他撞到廊柱上,愤恨不已。
“如今,你凭什么又轻描淡写地出现在他面前?你居然还算计他,让他为你出生入死,弄得一身伤回来!即使如此,你仍不罢休,又闯到楚云间来……你是不是要害死他才甘心?你还有什么脸见他!”
皇甫余紧闭双眼,既不挣扎,也没有一句辩解。
“秦楼主……”何欢儿试探着开了口,“侯爷这次是担心顾少主才进城的。顾少主献弹琵琶时,是侯爷最先察觉出异状,施法把小女子送到了台上,这才阻止了附身李秀秀的妖女作祟,不然,顾少主怕是会……会破身……”
秦昉逼视了她片刻,慢慢松开了掐住皇甫余的双手。
皇甫余身子一软,跌扑在地,抚着脖颈不断干呕。
秦昉转身推开了房门,又蓦地折返回来,托起皇甫余的下巴,甩下两个清脆的巴掌,留下一句“滚进来”,径自走进了房中。
两个耳光下去,皇甫余鼻孔、嘴角很快渗出了鲜血。
何欢儿见秦昉回房,往地上一瘫,长出了一口气。她双手撑地打算站起,手指无意间触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对角相折的黑纸片,打开一瞧,里面用胭脂写着两个俊逸的字——剜心。
她的手猛地一抖。
这秦昉是射向皇甫余的那片纸刃!
她凑到皇甫余近前,将纸刃递过去,道:“侯爷,两个巴掌换一颗心脏,这笔买卖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