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清了不白之冤,何欢儿与皇甫余、啼笑童子作别,踏着雨后润湿的街道回到了客栈。
小幸子仍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从她接到宫主齐怀春的指令算起,已将近一个月,冷欺花和烟困柳的事必须早做交代,不能一再拖延下去。至于小幸子,只能日后再慢慢寻找。
她将包袱收拾停当,决定明日一早便离开金州回黛藏山。
半夜里,她睡得正熟,被一阵窸窣的响动吵醒了,房中弥漫着迷香的味道。
何欢儿灵参宿体,不但百邪不侵,百毒也不能奈她如何,诸如迷香、蒙汗药之类,对她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姐姐,你看!乌木镯子!”一个女子低呼了一声。
“上面写的啥字?”问话的是一名粗声粗气的女子。
“一个写着‘花’,一个是‘柳’。”
“哼!这俩镯子是冷欺花和烟困柳两只妖精的。”粗声女子满口嫌弃。
“这个女人怎么会有冷烟两位姐姐的信物?”
“这女的顶着一张丑脸,大摇大摆回来,在三姑房里睡得那么死,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先捉了她,再慢慢审问。”
何欢儿听着,心中暗喜。
这两个女子是春宫门的人,声音虽听着耳熟,但她一时难以辨认是哪两位。看来她多日音信全无,二师姐派人来打探情况了。只是,她因样貌大变,被同门当成了可疑人物。
脚步声向她靠近,在床边停下,光影中,她看到两只手臂向自己伸过来。她猛地翻身坐起,对着来人一笑,道:“二位姐妹,别来无恙啊。”
两位女子吃惊非小,手举火折,迅速往后闪跃了几步。
一名女子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有我春宫门门人的信物!”
何欢儿借火折的光辨识一阵,认出她们是黛藏山八位守山娘子中的雷风一对——震娘子和巽娘子。
春宫门女子众多,又以情色之事闻名于外,总不缺一些好色之徒,将之想成温柔乡、安乐窝,日思夜想,魂牵梦绕,因此,前来猎艳偷情的浪荡子络绎不绝,赶走一批又来一批。
另外,春宫门众门人惹下的风月债也的确不少,一些个有钱有闲,或者心胸狭窄,亦或者情伤难愈的痴男怨妇,找上门来的也不罕见。
黛藏山地处偏僻,山深林密,道路崎岖盘绕,如同一座扑朔迷离的巨大迷宫,极不易寻。
怎奈,贪色之欲深,伤情之恨长,即便是崇山峻岭环绕,山门踏破、放火烧山之类的事端时有发生,仙凡两界皆有,令春宫门不胜其扰。
于是,春宫门立派后不久,一位英明的宫主请来一位高人,在黛藏山周围布下了一个八卦阵,由八位守山娘子守卫,这才使门派得以延续至今。
八位守山娘子,在门人的轮番竞斗中遴选而出,是春宫门中修仙资质最好、法力最强的弟子。二人一对,分为四组,轮流巡山,分别是乾坤组、震巽组、艮兑组、坎离组。
她们肩负门户之责,手握赏罚之权,在门中深受敬重,除非宫主亲命,否则不会轻易下山。
眼下,两位守山娘子出现在金州,可见宫主齐怀春对她久无音信一事颇为挂怀。
何欢儿虽然是春宫门三宫主,但是与八位守山娘子素无往来,门中相见不过点个头而已。
“两位娘子,我是三姑啊。”何欢儿苦笑了一下。
“胡说!你当我们瞎了不成!三姑的模样算不上多俊,可绝没有你这样丑!”腰圆体肥的妇人手举一根长满尖刺的狼牙棒对着她。
瘦瘦长长的女子点头道:“就是就是!三姑虽然多不在门中,但她好歹也是三宫主,她的样子门人都是见过的,你这声音样子三姑毫不沾边,居然睁眼说瞎话?”
“我确实是三姑!只是因为中毒,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丰硕的妇人呸了一口,道:“就是三岁娃娃,也不会信你这鬼话!说!三姑在何处?这乌木镯子从哪里来的?”
何欢儿指着她道:“你是震娘子,对吧?旁边那位是巽娘子。我要不是三姑,怎么会认得你们?”
两位娘子对视一眼,一齐对着何欢儿怒喝:“好你个细作!”
面对二人的威压,何欢儿举手讨饶,哀求道:“二位姐妹别急!别急!我有‘鱼戏莲叶’的方牌为证!我拿给你们瞧!”
何欢儿取过床头的衣裙,一摸之下,心里霎时凉了半截——方牌不见了!
两日前,她前往钟鼓楼时换了一身衣服,那时明明还在,究竟是何时何地丢失的?
震娘子厉声质问:“方牌何在?你想耍什么花招?”
巽娘子冷声道:“姐姐,就算她有方牌又如何?她既然杀了小幸子,三姑说不定也遭了她的毒手!”
何欢儿耳边劈过一个惊雷。“小幸子死了?”
震娘子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你那点心眼子还想骗过老娘!”
“你们在哪里发现小幸子的?他是怎么死的?”何欢儿追问道。
“城南十字坡有个破庙,你敢说没去过?”
“我……难道说小幸子死在了那个破庙里?”何欢儿脑中嗡嗡作响。
城南的破庙,她对小幸子只字未提,他怎会知道那个地方?又为何会死在那里?
莫非与杀死自己的人有关?又或是庙中遇见的那个人皮夜叉妖性大发,寻自己不成,便找小幸子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