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儿一听,仿佛头顶卸下了千斤巨石,向他竖起了两根拇指,口中赞不绝口:“顾少主不愧为贵门少主,见过大世面的,眼界高远、心胸宽广,整个人啊,就像那水晶一样,清莹剔透,雪亮雪亮的!小女子此生能结识顾少主,真乃三生……啊!不,三十生有幸!”
“话多。”
许久不闻此语,何欢儿笑嘻嘻搓了下鼻子。
顾子期打量了她几眼,又问:“如果你是春三姑,郝师叔为何没认出你来?他那样恨春三姑,断然不会忘记她的样子。”
凝视眼前的如玉的美人,何欢儿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糊,差点就说出了灵参宿体的实情。
何欢儿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了下去:“我前一阵子误中奇毒,容貌大变,郝剑师自然认不出来。”
“既然如此,方才我问你时,你为何不遮掩自己的身份?你不怕我抓你去见郝师叔?”
何欢儿脱口而出:“小女子晓得顾少主心软,不会那般冷血无情。”
一时间,顾子期语默了。
何欢儿的心不由得一紧,虚虚地问:“小女子说得不对?”
“安陵子前辈亡故之后,郝师叔整整一年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好容易才熬过来。直到如今,神剑门上下,也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安陵子三个字。”顾子期闭住双眸,“我又何必翻出旧事,徒惹他伤心?”
何欢儿悬着的心放回了原位,对着顾子期不住点头。“顾少主说的是极了!斯人已去,生人还得好好活着不是?”
顾子期望着她,唇边溢出了一缕浅浅的笑意。
他将手中的“鱼戏莲叶”方牌交还给何欢儿,问道:“春宫门的人因何要抓你这位三宫主?”
何欢儿懊叹一声,道:“小幸子莫名其妙死在了坡上的破庙,而我又样貌大变,她们以为我是杀人凶手。偏巧我丢了这块牌子,有嘴也说不清。”
顾子期远眺着山坡高处,低低念着:“又是这座庙……”
“这庙的风水不好!前一阵子,小女子去庙中避雨,一进门就……就撞见了贵仙门两位弟子的尸体!而且,庙里还藏了一个可怕的妖人。”
“我听子宁和无庸说,那妖人是人皮夜叉。”
“嗯。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书生,是妙言宗的师徒二人,我听人皮夜叉叫那个年长的书生封……封什么人……”
“封独吟。”
“啊,好像是这个名字!他是谁?”
“他是妙言宗的一位坐堂长老。”顾子期稍一沉吟,又问,“以你所见,人皮夜叉和妙言宗的人会不会是杀害我神剑门弟子的凶手?”
“不像……”何欢儿缓然摇头,“不过,那个人皮夜叉似乎知道内情,但他不肯说。对了!他临去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倒没听子宁他们提起,他说了什么?”
“他说……修真界要变天了。”
顾子期神情一黯,抑不住地呛出了两声咳嗽。
“少主!”
顾子宁恰在此时采买归来,神色慌张地冲到车边,一边按揉他的胸口,一边仔细端量他的脸色,好半天,才松下一口气。
他埋怨道:“少主,你不该瞒住秦楼主一个人驾车出来,你的身子尚且经不起颠簸,万一又咳血可怎么好?”
“不碍事的。”顾子期淡声道。
顾子宁把买的东西放到车厢中,劝道:“少主,还是回楚云间吧。”
顾子期摇着头,问何欢儿:“你之后有何打算?”
“小女子难以自证清白,一时回不得黛藏山,要等秋至日大师姐出关。在那之前,还有数月光景,我打算四处闲游,消磨时日。”何欢儿远眺了一眼金州城门,苦笑道,“我在金州已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女,多留无益,暂且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随我回钟鼎山,如何?”
“啊?”何欢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不愿意?”
顾子宁面带笑意看着她,道:“欢儿姐姐,我钟鼎山钟灵毓秀,风光如画,可居可游。而且,我家少主亲自相邀,你不会拒绝吧?”
“可是……钟鼎山乃是仙门圣地,怕是容不下闲杂人等吧?”
“这个不难,让你做个见习弟子也就是了。”顾子期道。
“可是……小女子半点修仙资质也无,到了那里岂不是要气死师父?”
顾子宁英眉一皱,道:“姐姐,你不信邪不怕鬼,几时变得这般怯懦了?”
何欢儿刮了两下鼻子,道:“这不是姐姐见识少吗?一想到神剑门乃修真界名门大宗,山高水深,怕迷在里头出不来。”
“有少主在,你怕什么?”
何欢儿看了一眼顾子期绝美的容颜,油然生出了天大的勇气,毅然决然地表明了心迹:“去!去!去!若为顾少主,刀山火海也不惧!”
顾子宁笑容满满地点了点头,一面往车前走,一面道:“姐姐,你上车吧,我来驾车。”
何欢儿撸起袖子,一把拽住顾子宁,大声道:“小弟,你在车上照料顾少主,我来驾车!”
“姐姐,你驾车稳不稳?”
“哼!姐姐虽不会修仙,但这十八般武艺三百六十行当没有不会的!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一马平川的车技。”
何欢儿坐到车前,扬起马鞭甩了个空响,问:“二位,坐好了没?”
车厢里传出了闷闷的一声:“嗯。”
“走着!驾——”何欢儿在两匹精壮健硕的骏马身上各抽了一鞭子,两匹马立刻甩开蹄子往前疾驰而去。
“姐姐,你慢着些!”
天色已然大亮,一路浓荫里,马车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