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宵夜,两个人轮流在屋里用热水擦了身体,洗了脚。宋西看看一米二宽的床,“你只能跟我挤一挤了。”他心里有点无措,哎呀这……半夜他不会狼性大发,对章敬搂搂抱抱那啥……做点什么吧?
越想越心虚,越无措,可是话又说出口了……宋西偷偷的去瞄章敬的表情。
章敬看向那张单人床,一看上面的被子就知道很暖和,他心里渴望,但是,已经借了人家的地方住了,怎么还能给人家添麻烦呢,他把放在墙边的包打开,“我打地铺就可以了,我带了铺盖的。谢谢你。”他感激的看了宋西一眼。
宋西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遗憾。察觉到这个念头,他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遗憾什么遗憾。那是直男,直男,人家就借住一段时间,不要把你龌龊的心思打到直男身上啊啊啊!
章敬的被子陈旧,东一块西一块打了补丁,一眼看得到单薄。宋西看得微微皱起眉头。现在夜里可是很冷的,这么点被子怎么能抗得住寒冷?
章敬把最旧的一张床单铺在地上,铺上一层旧褥子,最后把一床被子铺好。他现在身体还有些乏力,生病中比平时更不抗冷些,铺好铺盖卷就钻进了被子里,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把被沿压在背下,把身体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
关灯后宋西在被窝里好一会儿还没睡着,他在想着章敬单薄的被褥,想着章敬今天才打了退烧的药,他的病还没治好,今晚着了凉病情会不会反复?
章敬倒是挨着被子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万幸,他不打鼾。
宋西辗转反侧睡不着,黑暗中盯着章敬打地铺的地方很久,突然爬起来离开被窝,冷得打颤,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把箱子里的另一床新被子取出来,轻轻盖到了章敬的身上,这才完成了一桩心事似的,心情放松,钻回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天宋西快八点才起床,看到地上章敬露出一个脑袋,眼睛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
宋西抓起床头手表看一眼,快八点了,赶忙起床洗漱,动静惊醒了地上发呆的章敬,他目光跟随宋西忙碌的背影,张张嘴想说什么,嘴里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目送宋西提着水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慢慢的起身从被窝里出来,恋恋不舍的离开那让人贪恋的温暖,从行李包里翻出另一身厚点的衣服穿上。他郑重的、珍惜的将崭新的被子叠起,他抚摸着棉被干净柔软的表层,心里像依靠在火炉旁边一样暖。他二十年的人生中,这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明明昨天之前他们还素不相识,萍水相逢。
章敬想:因为宋西本来就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吧。
他的心里被一种温暖的情绪充盈得满涨,此时他无比的感激苍天,感激神佛,感激缘分让他遇上宋西这么好的人。
最感激宋西。
在他身心受创,走投无路的时候,宋西把他送到诊所,替他交医药费,收留他给他饭吃,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他再一次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报答宋西。
脱离了昨天的热血上头后,宋西今天和章敬同处一室,感到有些尴尬。他要是个普通男生就算了,他不是,他是个gay。
而且他还对章敬有些不可言说的企图。
一整个早上宋西都沉默着,煮早餐的时候仍然煮了章敬的份,两个人对坐着吃完,出门。
到了楼下,要分道扬镳的时候,宋西把钥匙给了章敬,告诉他:“我下午两点半以后才下班,你挂完水自己回去吧,饿了家里有米有面,鸡蛋火腿肠青菜都有,你自己做饭吃。”
他怀揣着一种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走了。
章敬握着钥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鼻腔发酸,眼里涌上热意。他咬紧牙根,眨眼努力忍下眼眶中往上涌的温热,天空模糊在他眼中,透过无色液体的光亮的刺眼,他闭上眼睛,心想: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一定。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串钥匙。
那仅仅是一串钥匙吗?不,那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章敬现在什么都没有,没办法报答宋西。但是他不会一直什么都没有。往诊所去的路上,章敬心里终于振作。
“不过是从头再来……用两万块钱看清一个人,值了。我还年轻,我还能赚回很多个两万,命运让我遇到贵人,我就绝不会倒在这里。”
这一刻,章敬年轻的心变得更加坚韧。他没学历没背景,孤儿院出身,十八岁出来闯荡社会,他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痛都忍过,孤儿院一起出来的相依为命的弟弟偷了他所有的钱跑了,这一遭他受了,就当买断十几年的感情,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再见面谁也不认得谁。
从小在苦水中泡大的人,总是更能硬得下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