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风很快便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所以,你想投靠我?”
莫盈儿心中忐忑,试探地点了点头。
谢羡风却自嘲一般轻笑了一声,反问她:“师父的事后,我也被贬去了荆川。你看我如今的模样,又如何能帮得上你?”
莫盈儿终于止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我今日不该来的。”
见她频频受挫,灰心意冷的模样,谢羡风忽然开口叫住了她的背影。
“也许,你可以去求溶月。”
“……什么?”
莫盈儿惊诧地回过头来,不止是因为谢羡风让她去找慕溶月求情,也是因为他私底下竟亲昵地唤起了慕溶月的闺名。
要知道,即使是他们还未和离时,谢羡风在外人面前,也总是一板一眼地称呼慕溶月的全名。
谢羡风望着莫盈儿,郑重其事道:“你都说了,她是个心软之人。你去求求她,她说不定会同情你的境遇,继而为你寻一份差事的。”
见他表情是认真的,莫盈儿一时迟疑:“这样……可以吗?”
谢羡风停顿片刻,却又补充道。
“若她真的容许你留在她的身边……我会再额外多付你一份月酬。”
闻此言,莫盈儿彻底愣怔在了原地。
“师兄……你这是想收买我,让我做你的眼线?”
“不是眼线,”谢羡风打断道,“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虽然,这话中,的确藏了几分自己的私心。
“如今她年纪青青便被封为一郡之主,受万民爱戴,纵观皇室贵族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有如此殊荣。但树大招风,她身边也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亲信。”谢羡风顿了顿,抬眸看向她,“你武功高强,又与我相识多年。这些人里,我只信你。”
谢羡风神色凝重,看得出是认真在为慕溶月的将来着想。
莫盈儿盯着他,却忽然感到一阵陌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谢羡风拜入师门后,与她一同长大。记忆之中,谢羡风总是冷情冷性,孤高自许。相识多年,她却从未见过谢羡风对一个女人这般关怀备至的模样,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方式去讨好。
那个女人甚至是她的前妻。
“如今平阳郡主已经另嫁了他人,你还这般为她筹谋……”莫盈儿不禁反问,“若是被她知道了,是不是就有些越界了?”
“所以,”谢羡风定定道,“不要让她知道。”
莫盈儿见他这幅用情之深到了几分卑微的姿态,心中不免划过一丝酸涩之意。
“师兄,你就这般在意她?”
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的无奈。
“既然这么爱她,当初又何必与她和离呢?”
“不是和离,”谢羡风平静道,“是她休了我。”
“什么?”莫盈儿再度瞠目结舌,“可是,为什么呢?当初,不是她最先爱你爱到亲自去求来了陛下的赐婚,如今又怎么会转了性,把你休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莫盈儿的话犹如一记回旋镖,在谢羡风的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往事一幕幕如云烟在眼前浮现,他终于无法再冷静自持,扭过头去。
当初,是他不够珍惜,如今已经悔之莫及。
“……盈儿,你别再问了。”
“当年的事,是我不好。”
“所以……如今,我只想好好地补偿她。”
见他神色落寞,莫盈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但是,她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师兄,我明白了。”
“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我会尽力护着她的。”
……
慕溶月登上了马轿,本都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但下一刻,她忽然看见马轿后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她奔来。
竟是莫盈儿。
慕溶月正想叫住马夫,身旁的丫鬟杏雨却忽然关心地按住了她,“小姐……且慢!”
慕溶月疑惑地看去,杏雨便小声地提醒她:
“其实,奴婢一直不敢说。方才小姐在马场上与莫姑娘言笑叙旧时,奴婢看见,已经有旁人认出了莫姑娘的身份,因为见到小姐与她交谈……还招惹来了不少闲话。”
慕溶月神色一滞,杏雨又喃喃地补充了句,“小姐做到如今的平阳郡主之位并不容易,以莫姑娘如今的身份……咱们还是少招惹为妙。”
慕溶月知道她的意思。
莫盈儿是罪臣之女,她沦落到今日的惨况,与她背上谋逆之罪的亲生父亲脱不开关系。而她自然便希望主子慕溶月能够明哲保身,远离这些非议。
只是……
“以我对莫盈儿的了解,她有自己的风骨气节。如今她忍耐着来找我,定是碰见了什么要紧的难关。”
慕溶月停顿了片刻,道。
“当初,我在马场受窘,是她让我换上了她的衣裳为我解围。那时,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排挤我的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初见莫盈儿时,她折在桌上的那只纸鸢;想起了昔日莫盈儿灿烂如烈阳高照的笑颜,邀请她一同来莫府与她放飞鸢。
“所以,如今她落魄了,我也不能做那个忘恩负义之人。若我今天只想着保住名声,而将她远远撇开……那往后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我都会后悔,今日为何没能为她而留步,哪怕只是听一听她遇上了什么难处。”
乱世当道,生死无常。
那终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见状,杏雨也明白了慕溶月的心意,便不再多言。
她知道,主子终究还是重情重义的。
“停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