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状况出现了,但不能就此束手就擒。山穷水尽之时,努力拼一把还有可能柳暗花明。而自我放弃则意味着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上苍的旨意,这万万不行。
解裁春按着唢呐,刚响一个音。伶俐的剑锋已至,顷刻贯穿燃烧中的活尸。
她停下手,看着从天而降,威风凛凛的费清明。对方也同时向她看过来。
解裁春回收唢呐,向他一招手。费清明收起剑,向她走来。
她抬手,费清明递上肩膀。“啪”的一声,解裁春扇了他一巴掌。
“我有没有说过,万事听从我的指令,不要草率行动?”成功剿灭逃跑的更夫,并在危急关头救下伙伴的费清明一愣,不能明白解裁春的举动为何。
他不是不能躲过这一击,只是从解裁春抬手,到掌风伤到他的脸颊之前他都没有想象过,过度的劳动换来的收获不仅只有犒赏还有惩罚。
他是一个活脱脱被冤屈了的孩子,因为向来长相出众,表现优异,从未在长辈那儿受到苛责,如今终于能够扬长吐气,铲恶锄奸一回,等待他的并非是亲切的赞赏,而是羞辱的巴掌。
在费清明看来,他事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主动出击,消灭逃跑的活尸,不使其打扰附近居民,后患无穷。之后及时返回,在危急关头完美地救下即将遭受迫害的同伴,严厉打击敌人,桩桩件件,他问心无愧,也并未做出任意出格之事,因何要如此对待他?
“想不通?”解裁春冷笑一声,“我要不要等着你想到通为止?还是等你一招不慎,而我后手不足,被你抛下的两人齐齐尸变了,你再回来收尸?”
“抱歉。”费清明仍有不服气,却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
他将追捕落跑的活尸列为首要职责,将附近不知是否存在的居民生死,排在陪同他一同下山,朝夕相对的伙伴安危之前。
他快速果断地做出抉择,且完全没有和解裁春商量的意识。没有半点团队精神,将解裁春和偷盗者的生死置之度外,以救助方圆十里内或许并不存在的百姓,好完成他心目中的公道与正义。
这个错他得认,这个罚他也得接。
知错就改的男子,取出清凉膏。在解裁春扇他巴掌的手心擦拭,牵过她的手,耐心地询问疼不疼。
“哟。早前不管我死不死,现在来问我疼不疼了,早干嘛去了?放风筝?”解裁春得理不饶人。
没有学习过安慰人的话,从来以拳脚论高低的费清明,犯了难。
一般斩情峰的师兄、师姐、长老、执事们闹别扭,只要打一顿就行。一顿不行,打两顿。抽出刀剑互砍,把砍进草泽谷,躺在病榻上喝几个月药汤,就什么事都忘了。
后面基本都在想方设法不喝药,忙着应付拿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剑修当试验品的医女。
其中一个叫做赛孙思邈的医女,技术尤为难堪。说难看都是谦虚的了,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每次被砍到剩下一丝血皮的患者抬进来,见到是她施针,爬都要爬出房间,那叫一个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号称铁打的汉子,人送外号铁骨铮铮的题姑真,因为和人单挑,废了一身修为。在草泽谷自暴自弃了五百年,躺成一个活死人。
赛孙思邈刚入谷时,就拿他做实验扎针。
心死了,但是皮肉没死的题姑真,疼得一哆嗦,打开许久未开口的话茬子。“你可以去缝点布娃娃,削几个木偶,编织些草人,就非得拿大活人上手吗?”
赛孙思邈抱着勤奋好学,尊敬师长的心态回答,“谷主说了,不用扯那些玩意儿,耗时耗力,还不精准。我们是做医者的,不是实行巫蛊之术的后宫嫔妃和桃木刻偶的茅山道士。”
她一边说,一边冷不丁地往外抽针,一道血从她扎进去的口子里飙出来,溅出三米高。
题姑真“啊”的一下,惨叫出声。
“啊,对不起,我给你重新插回去!”赛孙思邈复又往刚才的穴位上扎。
没扎准。拔出来再插一遍。又没扎准。唉,她这小眼神,咋跟不上动作呢?还是动作跟不上眼神?
手臂被扎成了莲藕洞的题姑真,冷汗直流,“请您高抬贵手,给句实话吧。”
“师父说你们免费、耐操、抗造。是近距离、可消耗的不二人选。”赛孙思邈嘴巴很诚实,“哎呀,扎进去了。这下对了。我看看哈。”
现场研学的她,翻开医书,“还要再扎九九八十一针,我来瞅瞅是在哪些部位。”
铁骨铮铮的题姑真,流下两行热泪。
“怎么还哭了呢?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吗?”赛孙思邈连忙给他擦眼泪,“没事的,我们草泽谷医者仁心,保准会治好你们,不会让你继续缠绵病塌,荒废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