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晋向她出示警员证,简单说明来意,他们最近调查的案子涉及到曾在晚明孤儿院生活过的一个人,他们想来问一些孤儿院的事。
旁边有邻居听到交谈声,打开窗子探过头来看,还有人想过来看看情况,周好婕笑眯眯地招招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
周好婕将四人带进客厅,心想难怪她这几天一直做梦梦见当年的事。
“你们来这儿费了不少功夫吧?”她倒好热茶,将杯子端给他们,缓缓说道,“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我这几天还在想当年的孤儿院。不知道你们是想问什么事?”
她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孩子。
袁晋察觉到她的慈祥目光。
他寒暄几句,看看邱胜,又看看林曜,忽然忍心问接下来的问题。
“您认识苏茗吗?”还是赵语止率先开口。
周好婕一愣,目光变得谨慎:“苏茗怎么了?”
她果真认识她。
“苏茗她……”赵语止顿了顿,声音变得很轻,她低下头,“苏茗遇到了一些事。她之前给我留下了线索,但我还没有解开。”
周好婕坐下,坐在他们面前。
“苏茗这孩子,”她说,“她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懂事。”
林曜将苏茗档案中的证件照片递给她:“您认识的是否就是她?”
周好婕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是,就是她,她从小到大眉眼都没变过样。前些年院长病重,苏茗还去医院看望她,不过这几年没再听说过她的消息。”
苏茗从五岁起就在孤儿院长大,一直到十八岁才真正离开孤儿院,但其实这些年她和孤儿院的联系并不太紧密。成年后,她没有回去看过那些故人。周好婕以为她想要逃避过去的经历,她理解这种心理。
可院长的葬礼上,苏茗哭到几乎晕过去,那份伤心如此真实。从那时开始,周好婕才理解苏茗离开孤儿院时的目光,苏茗在刻意疏远他们,这种疏远不是出于反感或是逃避,反而是出于善意。
苏茗的遗体是在晚枫市的一条河边被渔民发现,民间虽有众多传闻,但普通民众并不知道被害人的真实身份。
周好婕小心翼翼地问面前的警察:“苏茗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难事?”
已经到了此刻,邱胜知道不说实话才是残忍的事情。
“苏茗去世了,她被杀前曾给我寄去一封信,信中留下了晚明孤儿院的名称。”邱胜解释说,“所以我们才来找您,想要了解当年苏茗还在孤儿院的事。”
周好婕的脸色煞白。
她凝视照片上的那张脸庞,手指轻轻从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划过。
苏茗在照片中浅笑着。
“你们在找杀她的人?”半响后,周好婕终于望向他们。
邱胜:“不只是杀她的人,事情很复杂,牵扯了至少三起命案。”
周好婕摘下老花镜:“好,你们想知道苏茗在孤儿院的事,那我把我还记得的事都告诉你们。”
明明心里想着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忘了许多事。可当她开始回忆的时候,记忆的水闸一下子放开,当年的事一幕幕清晰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三十年前,苏茗被人送到孤儿院,那天是院长接待的访客,所以周好婕对事情并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苏茗来到孤儿院的第一天就开始生病,发了一场高烧,退烧后,她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但她不哭也不闹。
当时院长还和周好婕夸过苏茗,说她明明才五岁,但比很多大孩子都要懂事。
只不过,苏茗每天早上醒来后都要在大门口站着往外看,她也不说自己在等什么,但大家都明白,她还是想等到自己的家人接她回家。
周好婕并不清楚她被人送来这里的原因,左右不过家人去世或者没钱继续养下去。有一次,苏茗半夜起来找东西吃,周好婕正好在厨房,见她饿,专门给她炒了个菜,又给她煎了煎晚上剩的馒头。
就在那次,苏茗吃着饭菜,偷偷告诉她,她的妈妈会来接她走,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
“带她去哪里?”林曜忍不住打断周好婕的回忆。
他隐隐察觉到周好婕的叙述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去哪儿?”周好婕皱眉想了片刻,“出国,当时她告诉我要出国,她会和妈妈和姐姐一起坐船去R国。我记得她当时还问我怕不怕晕船。”
苏茗始终没有说过父亲的事,周好婕猜测她的父亲应该早已去世。
周好婕还记得当时苏茗柔软的小手和她拉钩,说如果以后周妈妈想要出国玩,可以去找她,又说这件事不能告诉其他人。
R国?
听到这话,他们瞬间看向赵语止。
赵语止急忙问:“是去R国的哪里?”
周好婕当初听到苏茗说这话时,只当小小的苏茗相信了一句谎话,根本没有在意,还安慰她以后长大了也可以自己出国,并没刻意去记苏茗说的地点。
但这是三十年前发生的事——
“三十年前还能去R国哪里呢,”她自然地说,“从这里坐船去R国只能到一个地方,就是港城。”
赵语止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住。
她仿佛又看到苏茗在那个普通的一天推开书店门走进来,向她递上名片,告诉她说:我叫苏茗,是K国人,这次来港城是特意来拜访你。
“苏茗的姐姐有没有说过这话?”林曜的声音继续响起。
“姐姐?她的姐姐说过什么话?”周好婕显得很吃惊。
赵语止看向她。
她忽然意识到周好婕刚刚的叙述中到底哪里奇怪。
赵语止急忙说:“苏茗的姐姐名叫阿琼,不过当时她和苏茗一起进入孤儿院可能不是这个名字。”
她又从手机中找出一张阿琼的照片:“这是她现在的样子。”
“我没有印象。”周好婕看了看照片,摇头,“当初院长只领回来苏茗一个人,苏茗的姐姐没有在我们的孤儿院生活过。”
她还很奇怪地看向面前的警察:“苏茗的姐姐不是留在家中长大的吗?难道苏茗的母亲不单单将苏茗送去孤儿院,而是将两个孩子都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