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地窝堡机场落地时已经快到半夜。
11月的宁海,最冷的夜里只有零下12摄氏度,夜风硬得像板砖,砸得人全身都疼,陈希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冻了个彻底,他连发抖都小心翼翼,仿佛动作幅度稍大一些,整个人就会在寒风里碎裂。
他怕冷,怕得要死。
以至于到宁海酒店的第一晚,陈希就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都怪徐天,陈希想。
他出发前在家里翻箱倒柜,死活没找到自己的唯一的秋裤,是徐天在耳边叨叨个没完,让他放弃。
“你这一堆衣服都差不多一个颜色,乱七八糟的,能找到就怪了。”徐天立在陈希卧室门口,抱怨说。
可陈希唯一的秋裤是紫色的,鲜亮的紫色。
那是前年过年时,亲妈美其名曰给他置办的年货,两条秋裤,一红一紫,寓意挺好,但陈希真心看不得这玩意,亲妈的心意又不好拒绝,他只把红色那条给了亲哥陈冀,自己留了条紫的。
怎么会找不到呢?陈希在建州根本想不起穿,就算去滨城,他也不会穿。
“别找了,等到了宁海,我给你买十条还不行吗?”
可徐天还没来记得出手,陈希就已经病了。
导演葛聂半夜里送来了感冒药、暖宝宝,甚至还有一件大皮袄。
陈希迷迷糊糊不记得葛聂都说了什么,只是大半夜还麻烦别人,他很抱歉。
“其实现在相当于晚上十点。”徐天笑嘻嘻地说,“这里用着北京时间,但经度差得远了,太阳出来都晚两个小时,陈希,你得倒倒时差了。”
他没心情思考什么时差,陈希一心只想倒进温暖的被窝里。
陈希病了两天,徐天开开心心地照顾了他两天。
开心到会发微博的程度。
“天冷了,大家要注意身体啊。”
徐天的微博配图是一张自拍,画面里没有陈希,却有陈希的床头柜。眼尖的网友一下子就盯上了柜上的感冒药。
不到半个小时,陈希的粉丝就摸到了徐天微博。
[我家希希是不是生病了?老公好心疼,希希多喝热水啊!]
当徐天把自己微博底下这条评论怼到陈希眼前时,陈希只想自戳双目。
陈希以为,徐天最多只是在宁海玩几天,就会老老实实回建州。
就像一个送孩子上大学的家长,铺个床,看看寝室,最多再买点儿特产,也就该回家了。
可徐天没走,不仅没走,还决定跟陈希一起进组。
他甚至可以自费。
拍戏时,明星身边跟着个助理也是常有的事儿,然而这部戏里都是小演员,哪里有人带什么助理呢?陈希身边一直跟着个人,总显得他在……耍大牌。
但陈希清楚,有人跟在他身边也是迫不得已,有人不想做他助理,有人只想缠着涛哥。
没错,组里的每个人都叫李涛一声,涛哥。
李涛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更没有什么波涛汹涌,说话声音永远都软趴趴的,但一个眼神就能让想反驳她的人闭嘴。
她是这部戏的编剧,兼执行导演。
执行导演是个辛苦活儿,陈希还是第一次在剧组见到女执行导演,有些导演希望能掌控自己作品的每个细节,这种人可以在剧组缺钱的时候身兼执行导演,比如林善。有些导演则只关注眼前的监视器,其他的事儿不想管也懒得管,他只负责出想法。
而葛聂两者都不是。
李涛以执行导演的身份进组,是因为葛聂太年轻,他需要一个帮手,而这部戏的编剧,他的学姐李涛是最好的人选。
11月10号,全组人坐上了开往巴依克山脉的大巴车,窗外天色湛蓝如洗,天底下,绵延不尽的白色小山包被阳光包裹得无比热烈,仿佛一群驻留的白鸟,随时都要展开翅膀。
他没由来地想起白鸟。但现在,那只白鸟有了翅膀。
徐天贱兮兮地坐到涛哥旁边,没几句话,又碰了一鼻子灰回来。陈希看他一脸享受的神情,就知道这哥们儿完了。
直到黄昏,车子到了巴依克山脚下的塔什镇。塔什镇面积不大,镇上只有一个两层高的小旅馆,好在剧组人不多,拼拼凑凑也勉强住得下。
说是旅馆,但实际上也和民宿差不多,老板是个好客的本地人,厨房冰箱里的东西都可以用,他们甚至可以开火做饭。
春秋两季,塔什镇会有少量的外地游客,到了冬季,整个塔什、巴依克山脉都被白雪覆盖,好似一层封印,店里也就没了生意。
晚餐是老板精心准备的,大盘鸡、手把羊肉、抓饭,还有无限量畅饮的黄牛奶茶,一桌子人其乐融融,陈希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暗夜,忽然有了一种身处探险队的错觉。
他没记错的话,这剧本是李涛根据父亲真实经历改编的。
“涛哥,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父亲以前的事儿?”桌上,一个年轻演员忽然开口。
李涛微有些犹豫,“其实就是剧本里写的那些,只是我父亲没有那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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