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闻闲余在剑宗藏书阁，找到一本用秘法隐藏的书，表面看起来是辅助体修修炼的功法，实际上里面记载的全都是邪术。

这是闻闲余根据前世的时间线推测出来的。

霍扬沙和柳桥音被杀，不是毫无端倪。

“不是他们。”闻星河道。

闻星河抬头，拉着闻闲余的手，指尖抵到额头上，让闻闲余去查看他的识海。

闻闲余没把前世的事告诉闻星河，但他所作所为，再结合剑宗追查的线索，闻星河可以猜出一二。

即使闻星河否认了，闻闲余还是用灵识仔细查看一番。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识海清明。

闻闲余稍稍放下心。

“究竟是何事？”闻闲余问。

闻星河看着闻闲余查看他的识海，心念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念头要破土而出。

让闻闲余掐脸，也是闻星河想知道，他的烦躁到底是什么。

他似乎是不满于闻闲余在他成年后，对他一些动作的改变，没了小时候的亲昵。

不会去摸他的发顶，不会捏他的脸故意逗他，也不再因为他腿短把他捞起来。

然而被捏了脸的感觉，和抱着睡觉，摸头一样，那一瞬间是满足的，随后是无法填满的空缺。

闻闲余问他，他应该告诉闻闲余，但闻星河却直觉，在他还没想明白前，最好不要告诉闻闲余。

闻星河又埋到闻闲余的肩膀，闻闲余身上淡淡桃花的香气，萦绕在鼻端。

“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师尊。”闻星河道。

……

内门大比三轮比试结束，闻星河是天榜第一。

前世闻星河也是天榜第一，再次获得，心境却和上次并不相同。

上次闻星河与霍扬沙、柳桥音关系极为僵硬，霍扬沙坐在看台上，说是来看他，实则是监督，不要用邪法来害人。闻星河不解、愤懑。这次，闻星河看到的却是霍扬沙和柳桥音的笑容和赞赏，他们为他骄傲。

闻星河凤眸弯了下，提枪立在台上，回眸看向他的父亲母亲。

因为天道的回溯，他用了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前世的发生的那些似乎已经远去，新的美好的回忆，一点点取代回忆中的血腥和不堪。

他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就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他有疼爱他的父母，挚友，爱护他的师尊……这些全都在他身边。

心中细微的不适，被闻星河压下去了。

天榜第一，自然有剑宗丰厚的奖品，天榜给予的气运，灵草灵药等……闻星河将这些收到乾坤戒中，离开比武台，抬眸看到闻闲余在睡觉。

内门大比的第三轮比试在秘境中，持续了三天，闻闲余早靠着霍扬沙睡着了。

内门大比结束，闻星河用了一个身法，出现在闻闲余身边。

“父亲，我带师尊回去。”说完，揽住闻闲余的腰，单手把人抱起来。

身体陡然一轻，闻闲余回过神。

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人，怀抱也很熟悉，让他坐手臂上。闻闲余指尖凝聚的灵力散了，手臂攀到这人的肩膀上。

嗯……

闻闲余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满意。

也不知道小徒弟是怎么回事，对抱他走这件事越来越熟练了。

要是在闻星河抱他走来走去被长老们看到。

嘶，想想那个画面闻闲余都不忍去看。

于是闻闲余提前画了一堆符，交给闻星河。

嘱咐他要抱他走的时候，提前贴上去。

闻闲余摸了一下，果然在他腰上摸到闻闲余贴上的符。

这样抱归抱，他一峰之主的颜面还是保得住的。

看到他睡觉，闻星河会把他带回桃竹峰小院，放到床榻上，再盖上被子——他小徒弟就是这样乖巧懂事的。

呼……

闻闲余又睡过去。

“师尊。”闻闲余听到唤醒他的声音。

啊？

闻闲余心底茫然。

攀在肩膀上的手臂被拉了下来，屁股下面很硬，他没被放到柔软舒适的床上，而是被放到……桃花的树枝上。

闻闲余：“……”

闻闲余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睁开眼，看了眼，这是在小院旁的桃花林。满树的桃花都开了，暗香浮动。

最近小徒弟把他放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前两天还是书桌，现在闻闲余却连书桌都混不上了，变成在桃树上。

闻闲余不满：“干嘛啊？”

闻星河看到闻闲余的不满，秀挺的眉头拧起来。要命的是，他看到这样的不满，根本不想解释，他想亲上去。闻闲余大概顾不上困了，睁大眼，推开他……

不过，师尊这么疼他，他亲上去，会动怒，却舍不得罚他。

闻星河很清楚他骨子里的恶劣，想明白后，想把眼前的人占为己有。

很多阴暗恶劣的念头，随着闻星河想明白后生长出来。他不止想亲，还想……闻星河不得不压下这些想法。

重头来过，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做这样的事。

比武台上，闻星河看到闻闲余睡觉，心念动了一下。他遗憾闻闲余没看到他拿到第一的奖励，仅仅是遗憾。

他看到闻闲余睡着了，内门大比结束了，那闻闲余没必要在看台上睡，他把闻闲余抱回去——来到闻闲余面前，闻星河都是这么想的。

可真的把人抱到怀里，看到闻闲余毫不设防靠在他肩膀上，鬼使神差一般，他低头靠近，闻星河一滞，然后想明白了。

他的烦躁，不是来源于闻闲余对他态度的改变，比如不摸头、不捏脸这样亲昵的动作，而是他不可以和闻闲余牵手、亲吻这样的事。

所以哪怕抱住了很亲密，都不能填平闻星河心底的欲念。

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闻闲余被放到桃树的树枝上，拽着小徒弟的袖子，靠着肩膀打瞌睡，他完全没想到，等他不满质问后，闻星河垂下眼，唇角一勾，忍不住笑起来。

闻星河竟然还笑？！

闻闲余真的要气到了，抬头怒道：“闻星河，我在生气。”

“为什么不抱我去床上睡觉？”

坐在桃花树枝上的人，乌发雪肤，盛开的桃花都成了他的陪衬。

他实在是……很好看。

怒气冲冲对他的小徒弟发脾气，然而因为他平日里实在是太疼爱他徒弟了，这种简直都称不上在发脾气，更像是在撒娇。

“师尊，我错了。”

闻星河身形高大，他扶着闻闲余的腰，让闻闲余坐在树枝上轻松一点。

闻闲余忍不住心里叭叭，小徒弟还是贴心的，知道不让他累着。

闻闲余板着脸，不悦道：“错哪儿了？”

闻星河低声：“应该抱师尊去睡觉的，不应该抱到……树枝这里。”

一听这个闻闲余就来气了。

把他抱到这，是让他躺在树枝上睡吗？！

闻星河眸底，略过一缕暗芒。

把闻闲余抱到这里，是因为闻星河恶劣的念头。坐在树枝上，闻闲余要想轻松一点，要靠闻星河揽着他，依靠闻星河。那样亲的时候，会不自觉向他靠近。

可能会有点不高兴，拽着他的袖子，还想把他推出去。

心里全都是这些念头，闻星河表面却垂下眼，眼底的思绪挡得干干净净，低声道：“想给师尊做桃花糕，心里想着做法，一不留神把师尊抱到这里了。”

“师尊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吧。

闻闲余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不生闻星河的气了。

他上上下下看了看闻星河。

毕竟养了这么久，至少闻闲余可以看出来，闻星河和前几日不同，似乎不为什么烦忧了。

“嗯。”闻闲余应了一声。

闻闲余主动张开手臂，抱住闻星河的脖子。

师徒这么久了，闻星河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他听到闻星河笑了一声，揽着腰把他抱起来：“师尊睡吧。”

“还有一件事，等师尊醒了再说。”

闻闲余猜到是什么了，不过现在懒得去想。

闻星河把闻闲余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唇边笑意淡去。

闻闲余对他，只把他当成从小养大的徒弟，宠着他哄着他，仅此而已。

那双闻闲余很喜欢，清澈冷淡的凤眸，笑意隐去，乌黑的眼眸深邃，取而代之是浓重的占有欲。

闻闲余不知道这辈子，是把一个幽魂和恶犬捡走了，他会让闻闲余离不开他的。

但要缓一点，再缓一点，这样更稳妥。

……

小院。

霍扬沙推门进来，看到闻闲余坐在摇椅上睡了过去。

霍扬沙也不急，在一旁坐下来，随手拿了块桃花糕吃。

一吃霍扬沙就吃出来了，这个桃花糕不是外面卖的，是他好大儿的手艺。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看到好大儿从看台上把他小师弟抱走，霍扬沙莫名想把长枪召来，和他好大儿打一架。

霍扬沙想了想，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体修打打杀杀，自然是有战意的。好大儿刚从第三轮比试的秘境出来，身上战意未散，影响到了他，所以他才想和好大儿打一架。

不然他好大儿这么孝顺，他怎么会有揍好大儿的念头。

小师弟身体虚弱，需要照顾，霍扬沙觉得他好大儿照顾得还不错。既照顾闻闲余，也没耽误修炼。

一想到这是他儿子，真优秀，霍扬沙还是美滋滋的。

吃了一碟子的桃花糕，给闻闲余留了一个——没关系他好大儿孝顺，回头肯定还会给闻闲余做的，所以霍扬沙吃了这么多，吃得心安理得。

又喝了半壶茶，霍扬沙总算看到他小师弟睡醒了。

霍扬沙：“给你留了一个。”

闻闲余：“……谢谢师兄？”

霍扬沙一点都不心虚，咧嘴一笑：“客气什么自家师兄弟。”

闻闲余睨他一眼，拿起那一块，慢吞吞吃。

霍扬沙问：“你们要去破军秘境了？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闻闲余道。

那日在桃花林，闻星河说的，等闻闲余睡醒再说的就是这件事，去破军秘境。

破军秘境中，有许多修补温养经脉的天材地宝，这次去破军秘境，是为了给闻闲余修补经脉。

霍扬沙轻皱了下眉：“还是我和桥音，和你们一起去吧。”

“破军秘境这种上古秘境，都有三重天。能修补小师弟你经脉的东西，应该在最里面的第三重天，而且估计还得是在三重天的最核心之处才有。”

“抵达破军秘境的三重天，怎么也要大乘期的修为，进去后能不能找到，还要看机缘造化。”

“小师弟以你的实力，爆发出越境的修为不是问题，但会拖累你的身体。好大儿修为不错，还是太年轻了。我们和你们一起去，这样也不用你动手，多一个人也多一个照应。”

闻闲余慢吞吞把桃花糕吃完了，道：“不必。”

霍扬沙眉头更紧：“为何？”

吃完桃花糕，闻闲余慢吞吞喝茶水。

霍扬沙盯着他，忽然反应过来，霍然起身：“等等……你该不会没打算去破军秘境的第三重天吧？”

闻闲余点了点头。

闻闲余：“师兄别急，你先坐下来。”

闻闲余：“这些年，你们，还有掌门师兄，给我送的修补裂痕的东西还少吗？那些只是暂时有用，没多久，缝隙还是会变大。”

“天机楼也不止卜过一卦。”想起天机楼的卜出来的星象，闻闲余笑了下，“星图崩塌，师兄你也见过。”

“与其找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想办法找师尊的下落。师尊知道我的身世，或许有一些办法。”

“师尊有消息了吗？”闻闲余问。

霍扬沙：“掌门师兄也是从师尊留下的书信，才得知师尊离开的消息，一直暗中寻找。等有消息，我一定立刻告诉你。”

说到这，霍扬沙也反应过来了：“所以你要去破军秘境，其实只是为了让好大儿安心？”

闻闲余嗯了一声。

他收闻星河为徒后，给闻星河解毒什么的，闻星河不止小时候会哭，也都记在了心里，长大了越发尽力照顾他，闻闲余不想让闻星河一直背负着这样的亏欠和愧疚。

等以后想起来，总认为是他的过错，因为他闻闲余的身体越来越差，没有他闻闲余的身体不至于到这种境地。

因此闻星河想给他补经脉，他由着闻星河去。不必到破军秘境的第三重天，第二重天足够了。历练一下，顺道补补经脉，还可以减轻愧疚。

至于秘境的第三重天，不用进去，自然也不用霍扬沙、柳桥音和他们同行。

闻闲余是这样计划的。

三日后，他们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