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言微微摇头:“这个就够了。”
摊主又劝了几句,见其态度坚决,只好讪讪作罢。
许是一位姑娘买一盆耷拉的花实在稀奇,周围零零散散倒多了些看热闹的。毕竟是不太精神的花,摊主见状也不好要太多钱。只是心里不由嘀咕几句富家小姐的怪癖。
买到想要的,阮言心情不错。只是在目光瞟向栽在盆里的菊花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又想起什么,又忍住了。
她来到花盆,弯腰伸手一用力……没抱动。
此时的花盆多由砖石所造,又大又沉,实在不好搬。
银剑童子见状忙上前抱起。
阮言顿时松了口气,“麻烦了。”
“阮姑娘客气了。”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这点重量实在算不得什么,银剑童子的样子称得上轻松。
然而看着对方抱着这么大一个花盆,阮言到底不好意思让对方再陪着自己闲逛,索性也玩得够久,便打算往回走。
突然,一股夹杂着酸臭的恶臭直冲鼻子,阮言眼睛一眨,被熏出的眼泪缓缓滑落,喉间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倒是银剑童子,跟随无情办案已久,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摊主亦露出嫌恶的表情,他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气味的源头,随手抽出一条棍子做出驱赶的动作,粗声粗气地唾骂道:“去去去,哪来的臭要饭的?”
阮言看了过去,只见不知何时,摊位旁出现了个小乞丐。
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勉强遮住□□的布条,已经穿的发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裸露在外的肌肤早已皲裂,身上还有不知从哪里受来的伤,有几处尚流着黄脓。瘦瘦黑黑的,小小蜷缩一团看上去至多五岁。
小乞丐显然身体残缺,仅有一条腿一只胳膊,此刻用仅剩的那条胳膊撑起身子正奋力地向阮言爬来。
对方头发油腻凌乱地纠缠在一块,以阮言现在的视角,可以清晰地看见几只爬过去的虱子。
阮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旋即反应过来,顿时懊恼不已。重新又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摊主却突然动作起来。
“你这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谁给你的胆子冲撞贵人?!”在察觉阮言的动作后,摊主显然误会了什么。
似是怕阮言怪罪,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的棍子用上了几分力道,砰砰地打在小乞丐身上,对方身体一颤,登时趴在了地上。
“银剑!”阮言瞳孔猛缩。
事实上,未等阮言开口,银剑童子便闪电般出手,牢牢握住了摊主木棍的一端。
“姑娘?”摊主愣愣地松了手,讶异地抬头看向那位头戴斗笠的绿衣姑娘。
“不过是个孩子。”阮言从荷包里翻翻捡捡,掏出几块碎银,轻轻放在摊位上,“惊扰了摊主的生意,我代他赔罪可好?”
应该是他……吧?
“姑娘说的哪里话,这怎么好意思?”摊主嘴上这么说,手里动作却半点不墨迹,忙将碎银收入怀中,登时笑得看不见眼睛,“姑娘真是好心肠,这小叫花的遇上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阮言无心情听他多说,只道:“既然如此,这孩子我就带走了。”
“姑娘慢走啊。”摊主忙招呼道。
银剑童子怀里抱着盆花,小乞丐却只能爬。银剑将花盆单手抱住,空出一只手上前一步本想抱起小乞丐,却晚了一步。
阮言上前一步,俯身抱起孩子。与银剑童子一同离开了摊位。
绿衣眨眼间便被蹭上了一片脏污,恶臭浓郁熏的人眼疼,阮言却没管这些。她抿了抿唇,只觉得对方身上轻的可怕。
因没怎么抱过孩子,阮言的动作有些生硬。
许是觉得难受,待离花摊有些距离了,适才一直乖乖不动的孩童突然奋力挣扎了起来,阮言怕弄疼他,不敢用力,又怕对方摔下来,登时手忙脚乱起来。
无法,只得将对方放在地上,轻声询问:“怎么了?”
此时距离人群已有一段距离,小乞丐抬头怯怯地看了阮言一眼,又似害怕般连忙低下。
阮言声音更轻了,似随风吹散的蒲公英一般:“别害怕,这里没有坏人,你是有什么难处吗?”
小乞丐黑乎乎的脸上看不清神清,干裂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在犹豫。
怕对方觉得害怕,阮言特意半蹲下身子减少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耐心地等他开口。
半晌,终于,一道嘶哑的不似童音的声音响起:“我……”
蓦地,刚才还怯怯的小乞丐突然暴起,泛着银光的匕首似闪电般刺出,其瞳孔冰冷令人胆寒。
一旁的银剑童子下意识运起内力就上前欲挡下攻击,却兀的卸了力气,浑身一软,瘫倒在地,连动一根手指都难。眼睁睁看着孩童袭击,登时目腥眦裂。
“别担心,我无事。”仍是轻轻的声音。
小乞丐瞳孔紧缩,忙将视线转去,却见那把原本应该刺中的匕首,被一只纤纤玉手用指尖轻巧地捏住。
他迅速反应过来,神色一冷,便欲再次发动攻击。然而那看似瘦弱无力的指尖,却将匕首牢牢捏紧。他奋尽力气,尽也拔不动丝毫。
阮言的袖中,细小却坚韧的藤蔓早已紧紧缠绕在她的胳膊上,牢牢控制住匕首不能动弹丝毫。
小乞丐见状,当即立断便欲弃了匕首另寻机会,却猛地没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肉眼难见的花粉早已遍布他的周围。
“好了,小朋友。”少女掀起斗笠,露出殊丽清绝的面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眸中淡漠无波,周身气质出尘。
“现在可以说了,是谁让你来的?”
小乞丐奋力抬起头,神情不禁有些恍惚,竟觉是仙人在俯瞰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