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秋刚要回话,眼睛忽的被个眼罩蒙住。
“烃烃?”
石烃不容置疑道“别摘。”
虽然很想问,可感受到石烃抓着自己的手非常用力,好像下一秒人就会消失般,闭住了嘴,安静的跟着石烃的步伐,向外走去。
寒瑟的春风带上前方人心跳的跃动,温热潮湿的气流,附上后方无知人的身躯。
“卡嚓”
陆辞秋听见铁锈的大门被打开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往前走了步,却撞上了前方石烃的后背后,连忙站定,刚想说话被牵着的手就被轻轻放下。
“烃烃?”
石烃并没有回话,空荡的地方连回声都没有!
内心忽的忐忑不安,怕刚刚的一切只是幻梦!
手用力扯下眼罩,刹那愣住。
身处在的天台被学校同学戏称“狗都不来”,不单单只因为这个天台门很难打开,而是,你一进来就会看见废弃的木板与瘸了腿的课桌椅,甚至,下脚的地方,可以踩中不知道是那一届,在这里举办活动,乱丢的纸屑啤酒瓶,还可以偶遇‘大老鼠般的蟑螂’感受到‘魔鬼学校’的‘魔鬼’。
可是现在“狗都不来”的天台,干净整洁,废弃的课桌椅,不见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换上了个木质铁椅,铁椅后的栏杆上被人挂满了金黄小巧的星星灯,拖鞋下踩的并不是纸屑,而是块鲜红的丝绒地毯。
可还是不见石烃的踪影,陆辞秋没心情再看,转过身,就想跑出去寻找,可大门就想被反锁了一样,拉都拉不开。
脚不甘心的踹了下生锈的铁门,铁门只是发出不满的声响,并没有打开,还赠送了一头灰尘。
陆辞秋将拖鞋在地上磨了下,刚想转弯找工具,打开这破门,却听见了吉他轻扫琴弦的声响。
石烃看见对面的陆辞秋不可置信的缓缓转过身,看见自己的下一刻,愣在原地,眼眶发红,鼻尖与脸颊都染上了红晕。
心里涌起了忍不住的笑意,想忍住可唇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轻咳了声,手摸上怀中的吉他,嘴里慢慢唱着。
“我还在寻找
一个依靠和一个拥抱
谁替我祈祷替我烦恼
为我生气为我闹
幸福开始有预兆”
石烃站起身,走向陆辞秋,心里的笑意是再也忍不住,干脆低下头,张开唇笑着。
“缘分让我们慢慢紧靠
然后孤单被吞没了
无聊变得有话聊,有变化了
小酒窝长睫毛
迷人的无可救药
我放慢了步调
感觉像是喝醉了
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
石烃唱到这就不敢再唱下去了,在陆辞秋跟前站定,抬起头,对上已经不知道神游天外到哪里的陆辞秋。
“陆辞秋17岁生日快乐。”
陆辞秋的对面人站在那璀璨夺目星星链条所缠绕着的铁栏前,可跟前人黑亮的眸,却比那星星还要让人注目。
手被不自知的收紧,圆钝的指甲刺破皮肤,穿进嫩肉。
陆辞秋既听不见寒风带起衣摆,扬起落叶的声响,也听不见那身躯中的心跳,如雷般的振颤,他的眼眸,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人。那句轻亮也含着笑的“生日快乐。”很诱人,也很让人陷入迷人又危险的深渊。可脑海中却只有那没唱完的歌词。
‘一辈子暖暖的好,我永远爱你到老’。
“石烃,你喜欢我。”
石烃的身子刹那愣住,他的脸色忽然苍白,他的唇轻轻蠕动着,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陆辞秋伸出手死死抓着石烃的手臂,问道“石烃,你喜欢我对不对?”
石烃的头像是被千斤重的落石压坠在地,那是无法抵抗住的负担。
陆辞秋的手扯着他的手,指甲都好像要陷入柔嫩的皮肉中,刺痛唤回理智,可头却是抗拒都不能抗拒的,被狠狠压入地底。
“石烃!”
石烃被声音吓到身子又猛颤了下,脸却被陆辞秋温热又带着湿汗的手,不容后退的抬起,眼前的陆辞秋眼眶中满是承不住的泪水,晶莹的泪水滑过他高挺泛着不正常红晕的鼻,又滑进嫣红的唇间。
陆辞秋认真的看着对面人的眼眸,道“石烃,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是吗?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对不对?……回答我,石烃求求你了。”
石烃不知道回什么也不知道能回什么,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是那句自我欺骗的。
“我不喜欢你。”
陆辞秋的泪水涌出的更多了,像个开闸的水龙头,泪水糊住了他发红的眼眶,糊住了他的口鼻,他崩溃带着哭腔,吼道“石烃!你在骗我!你是喜欢我的对吗?你是喜欢我的,石烃你为什么不敢把歌唱完?石烃,你喜欢我……好吗?”
脸颊被陆辞秋带着颤抖又温热的手,托着明明很温暖,可内心深处却涌起浓浓的恐惧与害怕。
“陆辞秋,谁给你的自信。”
石烃的手用力的拍开陆辞秋的手,大步向外走去,身后却响起陆辞秋乞求的嗓音。
“石烃,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砰”
生锈的铁门终于被打开,可又被狠狠关上,不满的扬起薄纱般的灰粒。
破门外里的少年跪在坎坷的路上,无声痛哭。
……
〔2017年5月21日〕
“你这是怎么了?”
陆辞秋从回忆中醒来,迷糊空洞的视线回焦到眼前骨节分明的手中,自嘲的笑了笑,唤道。
“梁浅。”
梁浅看着陆辞秋说完又陷入沉思,想了想,道“陆辞秋,你看着我。”
陆辞秋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梁浅。
梁浅的身子随意靠在宿舍床下的铁栏上,狭长上翘的眼看着自己,他的眼睛,在下垂视线里模糊黯淡,可却泛着如光束般,让人沉迷梦境的紫幻。
人们被梦幻虚假所诱导,所迷惑,所将心中的丑恶扩散,所让欲-望蒙蔽双眼,而散发出内心的腐败。
“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魅妖’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并不能像你样对解羽珩那般坚持,我并不能解羽珩那般坚强,我并不能像明星般帅气,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他……喜欢我。”
‘魅妖’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魅妖’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这么差劲的人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梁浅的手放上他的肩搓了搓,道“跟着自己的心走。”
梁浅的手很宽厚却又很单薄,他的嗓音平淡无波,却惊起一滩鸥鹭。
“跟着自己的心走?”
肩上的手被放下。
“不带给那人,伤心困扰的前提下,心是最好的答案。”
少年猛的站起身,向外冲去。
“卡嚓”
解羽珩听见教室后门被打开发出声响,压了压唇角,抬起头,看向来人却愣住,缓了缓神情,道“石烃”
石烃看清教室中只有解羽珩,也有点惊讶,今天是星期天,放假,只有晚上要上晚自习,现在时间还早,并不会有多少人来。
解羽珩看着石烃点了点头,就愣在门口,看着陆辞秋的位置发呆,想到好像自从四月末开始,他们的氛围就不一样了,陆辞秋不再像以前那样子对石烃充满活力天天叽叽呱呱说一大堆废话,也不再动手动脚,石烃也不怎么将自己的想法情绪表达出来了,前桌的二人越来越安静,甚至是二人同在一个寝室,却像都身处在个既封闭又沉闷的木盒中,互不打扰。
石烃回神时听见解羽珩又叫自己了名字,应了声,走到位置坐下,翻开书却愣住。
这是本历史书,书上的人物被画上简易的皇冠,与潦草的墨色镂空线条T恤,人物手中代表权威的手杖,变成了魔法天女美好的法杖,周身泛着透明小巧又圆滑的梦幻泡泡。
不知是泪珠还是水滴掉到了书中人物,被画的‘六亲不认’的脸上,黑色线条扩展出细细小小的触手,向外延伸。
解羽珩听见前方的人叫了句‘陆辞秋’,抬起头,却没看见来人,刚想问问就看见石烃低垂着头,双手也捂着脸,身子与唇中溢出的哽咽,一同颤抖。
惊了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肩,肩在手里瑟缩了下。
“石烃?”
石烃放下了手,转过身,愣愣的看着对面满脸写着关心的解羽珩,偏了偏头。
眼前的石烃眼眶中溢满泪水,鼻尖泛着潮红,生动的动作,被他做的如同提线木偶。
“石烃你怎么了?”
石烃笑了笑又吸了吸鼻子,道“没什么。”
“石烃,你看着我。”
眼前的解羽珩神色平淡,琥珀色的眸中,倒映着对面强颜欢笑的少年。
心中的防线瞬间崩塌,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砸到干枯的手背。
“羽珩……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我就是……我就是想看着他不行吗?……我就是,我就是……”
脸上的泪痕忽的被只温热粗糙的指腹抹过。
“石烃,冷静下来。”
少年轻润平淡的嗓音好似有魔力般,能让崩溃颠魔的人们,如同陷入春潭,又仿佛陷入黏腻的沼泽。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我……”
对上少年依旧平淡无波如静止水面的眼眸。
“羽珩,我……”
解羽珩余光里看了眼前门口,笑了笑,道“石烃,你要说出来。”
“说……说出来?我……”
解羽珩打断道“不是对我……是对他。”
视线跟着手指看向前门,前门站着个少年。
少年站在大门口,裸露的手臂撑着门框,微微弯着腰喘着气,单薄的短袖蓝白校服随着喘息的动作起伏。
少年迎着傍晚的晚霞大步向前,最后停在了面前,神色认真的好似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刻。
“石烃17岁生日快乐!”
“你好!我是陆辞秋,我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改!”
陆辞秋气喘吁吁的说完,看见石烃没有任何反应,眼眶中是要落不落的泪水,想伸出手将那抹去,可又生生止住,道“我以前不能理解为什么梁浅会对人或事,那么认真,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面对别人的冷漠,无动于衷。”
“不对!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能明白了,但是,石烃!我不会像他一样,石烃,你可以讨厌我,嫌弃我,不理我,可是我永远都不会不喜欢你!”
眼眶中的泪水猛的决堤。
陆辞秋慌张的伸出手,可又不敢触碰,只能无能干着急,道“烃烃,你别哭,我知道我很自私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看见你不说话……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让我静静的看着你可以吗?我……”
身体刹那被温热的身躯死死抱住。
石烃的身子是控制也不想控制的颤动,手臂死死框着眼前陆辞秋的身体,好似要把他融为一体。
他听见自己带着哽咽又无情的声音。
“陆辞秋,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会同意?”
陆辞秋感受到怀中人的情绪,忽的冷静了下来,手轻轻拍上石烃的后背,顺着他的气。
“石烃,自信的第一步是自我欺骗。”
“你可以骗骗我吗?求你了,好不好。”
“陆辞秋,不准撒娇。”
初夏温热的风带上窗外翠绿的梧桐叶,落叶被吹进教室,又落上陈旧的木质桌椅,桌面上的书,纸页被轻轻带动着,无尽诉说着不满着里头被‘装扮’人物的怨气。飘逸的白色窗纱极力掩盖着,又忍不住偷偷泄露着,里头紧紧相拥的少年。
我好像懂了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