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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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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韫可不信对方上山的时候没有见到瀛澈,想来又是故意套他的话,故而不答,只望向天边飞过的鸟雀,握着长弓的手收拢了一瞬。

他从箭筒中取出第二支箭,仰头望着,视线一直盯着天边的鸟雀,曲指拉弦搭箭,面不改色射出第二支箭,又在鸟雀坠落的瞬间收拢五指,拇指指腹摁在白玉扳指上,开口:“殿下可知,赵华光今年未参加秋猎?”

萧稹自然知晓,颔首后却始终盯着对方指间的扳指,半晌移不开视线。

沈韫垂首,负手拿弓转向对方,眼中显出几分不明显的笑意:“朝中百官都说赵华光是被我父亲气出病来了,这才无力参加秋猎,只派了他的长子前来,就连他夫人都留在府中照顾他。殿下以为,此事算谁的过错?”

哪来什么过错,不过是借题发挥,顺道寻个避开锋芒的理由罢了。

“令尊无功无过,朝堂上争论的拨款事宜就是皇帝不想说的事情,赵华光纵使不称病,皇帝也不会让他参加今年的围猎,此举赵华光不过顺势而为。”萧稹道,“反倒是令尊,不该来。”

沈韫轻挑眉眼,并不意外对方的看法,继而垂目,悄无声息数着对方箭筒里羽箭的数量。箭筒里还是十支箭,看起来萧稹并没有要参与射猎的意思,也暂时没有旁的行动。

世家间下发的羽箭数目都是规定好的,以半日为限下发固定数目,且每支箭上都刻有各家的祖籍与姓氏,说是方便后期统计成绩,可谁又能不知道这是在防着有人起歹心。

“不该来也来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沈韫绕到对方身后,二人弓弦交织在一处,相交一瞬却无人分开,“况且皇帝并未让父亲也带弓上马,至少可以证明,他并不想要父亲的命。”

言外之意,皇帝兴许会在秋猎期间要他沈韫的命,又或许不止是皇帝,还有飞鸽传书回长阳的赵赫。

只不过如今那传信的人与鸽都死在了他的箭下。

萧稹垂目看对方箭筒,又看向山下的小道,此刻两条道上皆无人,他胸前微微起伏,声音低了几分:“内侍会核查各世家的狩猎情况,凡射杀猎物需有羽箭为证,二者合在一处才算作成绩,除此之外,不得随意丢弃羽箭,朝廷所放弓箭都需记录在册。”

沈韫抬眼,就见对方面色如常,比起不在意他杀人,更像是在费心替他善后,倒是叫他觉得有些意外。

“可今年负责记录弓箭马匹的官员,是我父亲。”沈韫故作意外,嘴角却是止不住微微扬起,话也说得多几分玩笑的意味,“父亲三个月以前就开始替礼部处理一部分秋猎事宜了,说来凑巧,登记造册这一繁杂枯燥的事情,就是父亲在做。”

这便是无论怎么都不怕的意思,到底身后有人善后,且那人还是他的父亲。

沈韫面上难得带着几分得意,分明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就是没由来地觉得有意思,一直到对方颔首,不再过问这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后,他才终于跟着对方一道往山下走。

二人并肩下山,起初没有久违的寒暄,也没有彼此试探这段时日都做了些什么,包括此前在洺台的荒唐事也无人提及,只是并肩走着。

沈韫身着骑服,箭筒中的羽箭因行进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声,但主要还是因他箭筒上坠着的铃铛,这是出城前沈汋清塞到他手里的,说是在土地庙求的祈福铃,可以保他于秋猎场上平安。

等到二人转入一条山道时,萧稹忽而开口:“徭州各地的水坝已然修建过半,不出意外,年底就能开始修建官道。”

铃铛响时沈韫偏头看对方,像是意外:“想不到郑大人竟有雷霆手段,我还以为至少得有半年才能说服地方官上报朝廷拨款。”

“朝廷并未拨款,修建所用一应钱款全由地方官集齐。”萧稹道。

沈韫一怔,片刻后竟笑了出来,也不知是嘲讽还是佩服:“想不到地方官竟比京官更有出路,京中庶族穷极半生都未必能够养活府中众人,徭州一个下州,各地官员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出修建水利的钱款。若是让皇帝知晓,也不知会作何想法。”

“他的治理只在衾州,纵使北齐各地能够维持表面繁荣,那也只能往下再撑三五年的时间,一旦时期到了,地方物资匮乏,农户无处可去,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昭德帝。”

静默片刻,林中只剩脚步声与铃铛声,就在萧稹以为对方不会再言说看法时,身旁人忽而开口:“殿下高见。”

萧稹停下脚步,就见那人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来,回头看他:“殿下缘何不走了?”

又是明知故问。

“邺州处东,走水路,与东绎有一条水上官道,你想让裴……”

“殿下。”沈韫适时打断对方的话,嘴角微扬,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言明为好,此次见面,我未问你徭州一事,也不管你当初在洺台做了什么,希望殿下也不要强人所难,继续追问下去。此处静谧,却并非无人。”

萧稹不信对方只是担心隔墙有耳,可再怎么样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追问了,因为就在沈韫话音落下的下一瞬,自竹林间飞出一支羽箭,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对方小臂,侧身闪避间羽箭擦着他发尾而过,射中树木。

尾羽因那股强劲之力还在微颤,二人当即警惕看向箭来的方向,结果就见那竹林深处又射出几支羽箭,全部朝着他二人前来,一箭接一箭,来势汹汹。

二人手中都只有一把长弓,敌人又隐没在竹林间,搭箭反击根本没有胜算,只得以弓为剑边退边挡。

二人并肩被羽箭追得后退几步,待到好容易有空隙时萧稹沉声喊到:“跑——”

转身间沈韫拽下长弓上坠着的铃铛,握在掌心堵住声响快速跟着对方一同往来的方向跑去,竹林中的人也是在此刻一跃而起。

沈韫回头仅看了那么一瞬就见着黑衣的刺客一半持剑,一半持弓,持弓的人仍站在原地朝他们拉弓射箭。

沈韫一把拽着对方往山道另一侧跑,拐道时萧稹成功避开身后袭来的一支羽箭。羽箭在空中划破的呼啸声从他耳边擦过,继而落在地面上不见动静。

二人速度已然足够快,却还是没能彻底将身后人甩开,又一支羽箭擦过沈韫右臂衣袖,他偏头一瞥没有去管,话语声随着疾驰的动作显得含糊:“萧玧怀!你身边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吗!”

萧稹没答,他侧身避开转道时射出的羽箭,羽箭划破他袖口,在腕上擦出一道血痕。

“一把匕首都没带吗!”沈韫又呵道,却根本来不及等对方回应,只见前面是一条死路,身后刺客也将要追上,他一把取出腰间匕首,又取出一支小型袖箭丢给对方,神色中带着几分怒气,“疯子!”

萧稹接过对方手中袖箭,可一指大小的袖箭本就是单发暗器,眼前无路,身后又是死门,如何能够逃生?

二人终是被逼到了死路上,身后是悬崖,崖底可见一片清澈湖水,湖面因风荡漾着泛起涟漪,但这涟漪是二人看不见的,他们所见的,只是脚底的万丈,眼前朝着他们拉开的长弓与利剑。

“萧玧怀,我真是疯了才会在方才与你一道下山。”临近绝点,沈韫看着将他们包围起来的刺客却只是沉声同身旁人说道,“你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在今日动手吗。”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问句了,更像是一种追责,不论对方知不知道,这都不应该是他会陷入的局面,他方才瞥见了落在自己脚边的羽箭,那分明就是禁军才有的,尾羽上染着金纹,一眼就能看出来。

要么是皇帝疯了,要么就是萧稹疯了,在洺台那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叫二人在秋猎场上撕破脸,还平白将他也牵扯进来,沈韫只觉自己的掌心都在冒汗,偏偏此刻瀛澈不在身边,他连传话的人都没有。

“抱歉。”萧稹说话间可闻喘息,“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沈韫察觉不对劲蹙眉看他,结果就见那人不知何时被射伤了小臂,此刻正有血液顺着指尖往下滴。

“皇帝要杀的是我,而你身后还有林氏,今日来的是禁军,对你只是杀鸡儆猴,他不会杀你,至少此刻不会。”萧稹声音愈发沉闷,“若是我……”

没有后续,一切都来得突然,一箭穿过萧稹胸膛,长箭刺破皮肤入骨时带来的力将他逼得后退几步,脚下落空,在坠下去的那刻被人抓住,却只抓到了一把断了弦的长弓。

断弦打在沈韫手背,哪怕红肿了也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在亲眼看着人掉下去的那刻失了神,双眸失去焦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些人往下望,正在确认萧稹是否已经坠落下去。

“去,派人去底下寻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思绪被这句话重新拉回,沈韫垂目间才见手背被断弦弹得出了一道血痕,袖口也划破了,再望悬崖底下,雾气缭绕,但能看得出底下有一片湖。

大抵是真的疯了,沈韫偏头瞥见刺客腰间的玉牌,刹那间捡起地上一支羽箭起身就往对方颈侧刺,衣袂在起身间扬起,箭簇刺入颈侧溅出大量鲜血,他的面上也被溅到一些,神色变得恶狠,拉着人往下坠的瞬间他拽下对方腰间的玉牌,紧紧握在掌心。

悬崖上的刺客失了首领当即如临大敌,面面相觑的最后原路返回就要去禀报上头的人。

风沙扬起又落下,覆盖在散落的箭筒旁,长弓上刻着“沈”,与羽箭上的一致,还有一把断了弦的长弓与那把交叠在一处,上面刻着“萧”。

一时之间,高处悬崖恢复平静,只剩呼啸的风声与地面上一点血渍,在向之后到来的人昭示着此处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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