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沧源山,原名龙山,此山风水极佳,山势宛若八条蛟龙,遥望犹如巨龙在卧,故得名龙山。
后澜机阁阁主在此开宗立派,此人一身反骨,因不喜龙山其名,觉得霸气有余,文雅不足,遂昭告天下,更名为沧源山——
别问为什么叫沧源山,问就是那阁主拿了本书随手一翻翻出来的,一点儿闲心都不愿意浪费在这上头。
此时一头戴帷帽,身穿月白色长衫之人负着手,满腹心事地走在雾气缭绕灵力充盈的山间,数不胜数的灵植树木生机勃发,将一座古香古色的阁楼隐匿其中。
突然,神游天外的人足尖踢到了路边的一根用来固定灵植的木枝,思绪回笼,抬头一看,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阁楼映入眼帘。
楚云忆心中愕然——到家了?
眼前的建筑各个院落之间皆有长廊衔接,从高处俯看,阁楼与院落恰巧组成一个上古法阵。
若非言明,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仙气十足,古朴持重的建筑,居然就是仙门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澜机阁?
楚云忆整理了下暗藏心底的心虚,指尖灵力流转,一道银白色的灵流打入腰间悬挂的炽烈流焰纹令牌。
令牌在白日里赫然发出熠熠光芒,似是在验明身份一般,布满复杂纹路的强大禁制开启,结界上银白色的灵流与令牌遥相呼应,闪烁几息,破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空隙。
几名身穿绛紫色炽烈流焰纹服饰束袖长衫的澜机阁弟子远远看到来人,连忙垂首站立在原地,神色恭敬地双手交叠,行了一个标准的仙门礼,待人走远,才敢放下手站起身来。
一名弟子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用手肘鼓捣了一下身旁的同伴,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
同伴双目微瞠,连忙摇头制止,澜机阁里容不下好奇心,若要长久生存,首先要学会的便是少管闲事。
在同伴的警告下,那弟子惊惧地收回视线,余光瞟了眼几丈开外的那月白色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劫后余生,险些闯了大祸。
帷帽之下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冷笑,修仙之人五感灵敏,真当他没注意到背后的小动作吗?
一名在廊下巡视的玄衣男子看到这边的情形明显愣了半晌,眼底的惊愕透过微张的双唇差点宣之于口,喉结滚了两下,好不容易将想要说的话压了下去,这才迈步走了过来。
“属下参见阁主。”
“我不在这些天,可有事发生?”从帷帽下传出来的声音,竟是说不出的低沉嘶哑,与男子俊逸挺拔的身姿相违和,给人一种垂暮之年的沧桑之感。
黑衣人听后面上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阁主,您这是又……”
“黎川,你僭越了。”堂堂澜机阁阁主楚云忆竟有一种被人抓住小辫子般的心虚,幸好有帷帽遮掩,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干咳两声便掩饰过去了。
“属下知错。”黎川咬着下唇,强忍住眼底笑意,赶紧转移话题道:“三日前,巡山的弟子来报,不知何人将一名受伤昏迷的少年留在山门外,希望阁主您能救他一命。”
“哦?如今外面对我的风评如此高了?连这种救死扶伤的事也敢来找我?”楚云忆冷笑了一声,透过帷帽审视了黎川一眼,又道:“难不成,你还真把人给带回来养着了?”
“未先向阁主禀明原由便擅作主张是属下的错,只因属下无意间得知,这少年乃是阁主您的故人之子。”黎川咬着重音强调了“故人之子”四个字,虽嘴上说着自己错了,但看神情似乎并不惧怕会因此受到惩罚。
“故人之子?”楚云忆单手摸了摸下巴,口气中的好奇心似乎更浓烈了些,“现如今,能称作我的故人的,倒还真叫人想不出来……”
“此人乃已故的极光门宗主洛清扬之子,洛璃。”黎川原也不指望自家阁主能想起什么,干脆指名道姓的全盘托出。
“极光门少宗主?”楚云忆脑海中闪现出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身影,竟然是他?
“阁主您忘了?十年前,您在金陵身无分文却还敢跑去寻欢楼……”
“你给我闭嘴!”楚云忆神色慌乱地看了眼周围,恨不得亲自上手封住手下那张什么都敢往外秃噜的臭嘴,幸好周围人相距较远,听不到二人的谈话,否则,这阁主还要不要当了?
“阁主您都记起来了?”黎川有恃无恐地瞥了眼楚云忆,心道这时候您知道丢人了?
虽说十年前澜机阁刚成立没多久,可对于买卖消息,审讯逼供见长的澜机阁,早已于黑白两道声名显赫,来此花重金打探消息的大有人在。
楚云忆面上不显,实际上却有着堪比一城首富也不逞多让的身家,这样的人出门在外总是忘记带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人,到底是粗心大意还是视金钱如无物。
“你要这么说,好像确有此事。”
照这么说来,那个少年岂不是……
一个扑闪着大眼睛,长得粉雕玉琢,脏兮兮的小手上托着一块山楂糕,笑得天真无邪的奶团子形象跃然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