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用符咒破开了心中一直岌岌可危的封印,洛璃神色黯淡了下去。
这个称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也嘲笑着他的无能。
他束手无策的看着仇人生活在阳光下,踏着几千条冤魂,享受荣耀和世人不辨善恶的恭维与尊崇,而他自己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需要他来承受这般噬心蚀骨的痛苦?
那些辗转反侧的黑夜里,有双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窒息,拉他堕入无尽的深渊,再没有生的气息,也等不来神的救赎……
白日醒来,他还需要强迫自己患上失忆症,忘掉一切,没心没肺的扮演好别人眼中的纨绔,仿佛自己真的就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啊……
“别怕,你还有我!”
第一时间察觉到洛璃的不对劲,楚云忆连忙用手抓住他的肩膀,银白色的灵流缓缓注入体内,帮洛璃压制着心魔。
模糊的视线恢复了些许清明,余光看到一只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近在眼前,梦境中跌入深渊的失重感还未完全消失,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只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赌上了最后的生机。
“……”
楚云忆颇感意外,少年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肉之中,有些疼,却依旧任由其紧抓着他的手不放,面上不动声色地持续注入灵力,银白色的灵流像是一道绳索,束缚着两人,建立起无法断连的羁绊。
不知名的鸟儿撞上了窗外的结界,发出轻微的声响,洛璃从可怕的梦魇中挣脱出来,有些茫然的环顾了下四周。
楚云忆见状缓缓收了灵力,却依然握着少年白皙细嫩的手,微微用力,像是要给予对方力量一般。
“抱歉,刚才我……我失态了。”少年唇色发白,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不是第一次了,甚至不是最严重的一次,可是,这却是他最快挣脱噩梦束缚的一次,洛璃看着仿佛海中浮木一般伸向自己的手,此刻正坚定不移的和自己十指相交紧握在一起,原来,这些天来一个人在黑夜里舔舐伤口的日子,真的很痛。
尽管有些舍不得这奢望已久的温暖,洛璃还是放开了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黑暗无尽的路是自己的,怎可把旁人拉入泥潭?
“该说抱歉的是我,是周某唐突了。”
周自横确实没有料到,少年的反应竟如此的巨大。
刚才的情形,若不是楚云忆及时出手,怕是洛璃极有可能堕入心魔,待细想一下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突经变故,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惨死在身边,自己还遭遇追杀,虽说现下被澜机阁收留,身边却没有人劝慰疏导,这小可怜这几日是怎么过来啊?
难怪,会如此脆弱。
周自横白了楚云忆一眼,老铁树就是老铁树,这么好献殷勤机会都不抓住,人家孩子正是心理脆弱的时候,他这边趁机陪在身边拉拉小手搂搂小腰,建立起坚不可摧的深厚情谊,还怕追不到人不成?
真是活该他单身二十七年。
周自横心里暗自吐槽了一通,见洛璃心情似有好转,嬉皮笑脸地扯开话题道:“洛璃?洛璃……不如,我叫你小璃儿如何?亲切又可爱,和你很是相配!”
“好啊。”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洛璃疑惑的转头看向楚云忆:“为何不可?只是个称呼而已,我是无所谓,名字不就是为了区别彼此的吗?”
“……”话虽如此,可这“小璃儿”也过于亲密了吧?
自己都没有这么亲密的称呼过,凭什么他周自横敢擅自这般拉近关系?
楚云忆心里头不爽,看周自横更不顺眼了。
“楚兄此行要去何方?难不成专程来找我的?”周自横见好就收,神情颇有些促狭的意味。
“不周山。”楚云忆没好气地瞥了眼周自横。
“啊~~”周自横的声调拉得百转千回,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怎么?你有兴趣?”楚云忆面无表情地反击道。
“绝无此意!”周自横一听连连摆手,激动地差点把折扇戳个窟窿,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了丝求饶的意味,“这种场合说不得我大哥会亲自出席,若是被他抓回去了,非把我拆骨熬汤,扒皮糊墙不可。”
一旁瘫坐着,事不关己等待开饭的洛璃突然兴致勃勃地的问道:“这就完事了?你大哥做事不讲究啊,魂魄和灵识他管是不管?实在不行就花银子雇我,保准你下辈子都不想再投胎当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