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夹起一片片的薄如蝉翼的野兔肉,边放入铜制的锅内来回涮着,边分心听着周围人闲谈的内容——
“当今圣上亲政尚短,虽有治世之才,奈何无力施展拳脚,百姓民不聊生……”
“奸相李德道党羽众多,凡他决策之事,连圣上都无法撼动分毫……”
“太后乃奸相庶女,与李德道内外勾结,狼狈为奸……”
“先帝乃堂堂一国国君,却要娶臣子的庶女,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贵太妃侯氏,是太后的亲表妹,昨日被打入冷宫了,对外说的是对圣上不敬,触怒天颜,实际上是与外臣私通,秽乱后宫!”
“天家之事真假无可论断,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更离奇的事,忻州有一富庶人家,全家五口被人吸干了精血,陈尸荒野,死相无比凄惨。”
“可是妖邪作祟?”
“非也,听驻地仙家说,是魔修所为,使用的招式却是极光门的路数。”
洛璃闻言手一抖,食箸掉落在桌上。
“什么?极光门不是被灭门了吗?怎么还会堕为魔修?”
“也不是全被灭门,不是早就传言有一位漏网的少宗主活了下来吗?遭逢变故,走火入魔也是有可能的……”
“欺人太甚。”
哐的一声,洛璃猛然站起身来,一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茶盏,一杯上好的金骏眉倾数洒在桌上。
“璃儿。”楚云忆轻唤一声,若要动手,尽数交予他便好,何需脏了自己的手。
“……无事,茶凉了,我去换一杯。”洛璃端起茶盏,默默离开了座位。
因食客众多,洛璃的异常举动堙没在鼎沸的闲谈声中,并未引起人们过多的关注,大家依旧兴致高昂的谈论着自己知道的内幕,眼看着激烈的讨论就要接近尾声。
“仙家的事恩怨众多,谁是谁非的不是你我能够妄议的,倒是刚才贵太妃秽乱后宫那件事,你再展开说说?”
……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洛璃才重新落座,茶盏里重新沏好了金骏眉,浮着袅袅的热气。
“你没事吧?”楚云忆眉目间全是暖意,温暖了洛璃冰凉的心。
“没事,事情全貌我自己尚未模棱两可,不能怪这些路人随意猜测……”
说到底,仙门终是比普通人站的高一些,修行磨砺的心性,绵长的寿命带来了岁月的沉淀,让他们能够更好的看透事物的本质,有些事百姓们一知半解,无法窥得全貌,难道因为这些无心之言就伤害无辜吗?
洛璃做不到,他也不需要楚云忆为他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可若是真的,这盘棋,下得可就大了。”洛璃抿了口还滚烫的茶水,若有所思地说道。
“的确如此。”
“极光门如今只剩下我一人,所有黑锅理所当然的是由我来背,这种落井下石的事还真是干得漂亮。”洛璃无奈摇了摇头,“可是,他们是怎么断定堕魔的人是极光门呢?难道当地的驻地仙门也牵涉其中吗?”
“忻州真元宗陆家襟怀坦荡刚正不阿,做不出栽赃陷害之事,下手的,应当还是幕后真凶。”
“既是如此,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呢?模仿我极光门的剑式伤人性命吗?”
“应当不是单纯的模仿剑式,太容易被识破了。”
“可若不是剑式,那就只能是灵力了,这怎么可能?”
灵力如同内功心法,是修行者刚入门时的根基,剑式刀法可以模仿,灵力却是不能。
“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有一种方法,洗髓。”
“那是什么?”
“此法需用灵力洗去全身血脉,去除掉深入骨髓的灵力印记,过程痛苦难忍,极易走火入魔,而且成功的概率极低,据我所知,千百年来,因过于执着爱恨情仇而洗髓的人中,成功者不过三人,代价极为惨烈。”
若不是爱恨生死,谁愿意舍弃一身修为,拼着性命洗去全身血脉?
“呵,为了我洛璃一人,够下本钱的啊!”洛璃语气极尽嘲讽的说道。
“事实如何,还需我们亲眼见了才能知道。”
“嗯,事不宜迟,我们先不去京都了,转道去忻州,我倒要看看,这下棋之人,到底有多看得起我!”
“好,先吃东西,吃完便动身。”楚云忆夹起一片涮好的野兔肉,放入洛璃的碗中。
傲旭宗景室山山巅,巍峨的殿堂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在仙门中威望首屈一指,更是被先皇敬为国师般尊崇的存在,一直以来地位赫然,无可比拟。
傲旭宗通向主殿的道路上,一列手捧极品芍药的侍从垂首退立在路旁,只为了给那个身穿银龙暗纹的男子让路而行。
男子从妖艳的芍药旁走过,扑鼻而来的香味吸引了他的驻足,男子侧目看了一眼,向旁边跟随的人问道:“这芍药可是为新修葺的那处院子准备的?”
“回尊主,正是如此。”跟随的人回答的极是谦卑,头垂于胸口,不敢直视男子的容颜。
“换掉这些,院中,便种满丈菊吧。”男子沉吟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笑容温柔缱绻,唇下一颗小小的红痣,更比那芍药花还要妖艳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