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楚云忆冷静自持,没有在意宋桥的血红的泪痕,上前一步,冷漠的注视着那几乎害了璃儿性命的厉鬼。
“说,那个布下阵法,召唤你去莫家行凶之人,究竟是谁?”
楚云忆一跺脚下,化神的威压如同冲击波一般袭向宋桥,鬼体被挤压的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整个脸除了猩红的双目,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面貌,好似被众人踩踏过后的烂泥般令人作呕。
“是……极乐门……洛家……”
死去的厉鬼器官失去效用,无需像活人般呼吸,可宋桥依旧感受到了活着时那种窒息的感觉,头盖骨痛如受刑,身躯被重力击打,即便是厉鬼,也仿若受到了死神的威胁。
“你说什么?”
“极乐门,不周山极乐门!那个设阵招我来的,是洛清欢!”宋桥抻着一口气,将需要说的话连成一气说完,生怕晚了惹恼那化神期的煞神,遭受到更残暴的折磨。
威压收去,宋桥瘫倒在地上,鬼体难以修复,厉鬼不死,却也在劫难逃。
洛清欢?洛清欢?
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堂叔父?
这答案似乎有些出乎意料,洛璃紧盯着宋桥看了半天,想要从中探出是否有说谎的痕迹。
“你看我也没用,我们血契尚在,你完成了我的心愿,我不能对你说谎,这规定对鬼亦然。”宋桥想要从地上坐起,试了几次都是徒劳,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况且我都这模样了,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洛璃整个人都不好了,绕来绕去,这算计自己之人依旧出自洛家,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招惹了这一窝的奇葩。
“他召唤你过去,就是要你杀死了莫家所有人吗?”
“我受契约限制,不得不被召唤过去,可是那害人之事绝非我本意,他不知从哪里习来的禁术,用阵法和符咒操控着我,我挣扎过,伤了不少人,却不是致命伤,真正伤了那些凡人性命的,是洛清欢。”
回想起莫家尸身上那颇为古怪的中指伤痕,楚云忆茅塞顿开,想是洛清欢见人不死,才在原有的厉鬼抓痕上,借用利刃致人死地,却又推给鬼魅,若不仔细看,自是难以发觉真正的死因。
洛清欢为了掩盖罪行,湮灭证据,不惜利用禁术,召唤厉鬼行凶,视人命如草芥,好一个极乐门,好一个洛家旁支。
洛璃咬牙切齿,“我竟不知,我那堂叔父,是这样一个暴戾恣睢之人,之前只道他们为了利益残害至亲,却不想,他们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多行不义,必遭天谴。”楚云忆揉了揉洛璃的头顶安抚道。
“天谴?若当真有天谴,那极乐门杀我全家,如何能快活到现在?如今我爹娘尸骨未寒,他们为非作歹却又能够逍遥法外,这就是所谓的天谴吗?”
既是天不作为,那便换作事在人为。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仙门凭什么能成为法外之地?
那些草菅人命的恶徒,必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一滴血从紧握的手心中溢出,顺着白皙的手指缝滴落到地面上,很快的,便渗入到潮湿发霉的泥土下面,快得仿佛一切都是幻觉,只留下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息。
楚云忆悄声的叹了口气,上前掰开洛璃的双手,用一方雪白的帕子擦拭掉上面渗出的血珠,疼惜的说道:“你又伤害自己,若是真的气到了,你要打人骂人都可以,何苦折磨自己?”
“我想……”
“即便你要灭了极乐门报仇,也未尝不可,我们从长计议,只是你要答应我,别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我的心,已经伤不起了。”
楚云忆擦干净白嫩的手心,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小盒药膏,均匀的涂在月牙般的指痕处,再用一条新的帕子包扎好,两只小手鼓成了两个小包子,看起来甚是滑稽。
“极乐门数千弟子,也有未沾染鲜血之人,便是要报仇,我也只报那些罪有应得的,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楚云忆轻笑出声,目光柔和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说道:“我的璃儿总是这般良善。”
做事善恶分明,在大是大非前从不犹豫,他的灵魂纤尘不染,纵是恶魔也难以玷污分毫。
这就是洛璃,是楚云忆爱其一生的洛璃啊。
“咳咳!”在旁沉默着看了许久热闹的宋桥清了清嗓子,总算引起了二人的主意,“你们的是非恩怨,与我无关,小家伙,我们之间的交易完成,这血契,便可以断了。”
话音刚落,一团黑红色的血煞之气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宋桥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几息之后,那煞气从中断开,徘徊了片刻,化作轻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不管怎么说,小家伙,谢谢你的帮忙。”宋桥神色郑重的看着洛璃,诚恳的道了声谢,“这趟难为你们了,感谢你们带来了枳染的答复,了却了我的心愿。”
即便这答复非它所想,即便它和枳染之间再无可能,也好过自己苦苦守着这份执念,在人间不人不鬼的游荡千万年。
它该知足了。
“慢着,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有清算。”楚云忆一直守护在洛璃身后,目光紧盯着宋桥说道:“你算计了璃儿,如今血契解除,便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魂飞魄散?好一个魂飞魄散,只可惜我入不得轮回,终究难再见她一面。”宋桥低头看了眼手中萦绕的黑色怨气,苦笑一声,“罢了,这满身的罪孽,你要,便拿去吧,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百余年,也受够了,这世间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魂飞魄散?那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