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路上,蒋孟鸢懊悔没把头发染回来,虽然在订婚宴上见过周逸哲的父母,但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见家长。她试着想要准备点见面礼,又苦于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可周逸哲说不用,她人到就行,只是吃顿便饭。
车辆停靠,周逸哲下车给她开了车门,她呼吸略显局促,他伸出手,“慢点,外面有点黑。”
踌躇五秒,蒋孟鸢才伸手下车。今天这身是周逸哲给她准备的,淡紫色的长裙,肩披一张白色绒毛领,倒是难得淑女了一回。大厦金碧辉煌,竖状的灯光如九尺而下的急流,纸醉金迷。
今晚设宴在最顶楼,酒店经理率众人在大门等候,齐声喊了他一声大少爷。周逸哲感觉她四肢有点僵硬,指骨贴了贴她的脸,她冷得一哆嗦,捂面,瞪一眼他。
“抱歉。但我们该上去了,他们在等你。”
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如果不是高速堵车,他们不会迟到的,这多失礼啊。
搭乘观光电梯能俯瞰整条街道,楼层越往上,蒋孟鸢的心情就越忐忑。男人单臂穿过她的腰肢,半包式地将人护在怀里。宽大的手掌摊开,修长的五指在闪烁的灯光里骨感十足。以前小伙伴总夸她手指纤长,如今和他一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要牵吗?”
是很有安全感的一只手,充满了男性荷尔蒙。她凝眸瞧,犹豫地把手搁放到他掌心。那冰凉的指尖慢慢穿梭过指缝,然后撑开渗透,粗粝的掌纹也贴了上来。蒋孟鸢下意识收紧呼吸,混乱酥麻的电流顷刻在身体里疯狂乱窜。奈何寂静封闭的空间里,细微的声响都尤为明显,未免他发现,她快速转头,小幅度调整呼吸。冷静、冷静....
玻璃反光,背后的男人忽然低下头,吻了下她的脸。
蒋孟鸢直接定在原地,还来不及反应,叮想声随同他温和的嗓音降落在她的耳后,“放轻松,他们都见过你。”
电梯门开,走廊灯光照进来,男人高大的身形遮罩住了她的整个世界,灼热的体温驱走寒冷,他抱着她,大掌在她头顶揉了揉,眼神温柔入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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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缝里传来说笑声,看来聊得很和谐。并没因更换了一个联姻对象而有所改变,周逸哲牵着她往里走去。
温青脸虽笑着,眼底却毫无笑意。蒋星葵起身朝他们行礼。时隔半年,蒋孟鸢仍觉得她会是更适合周逸哲的人。性情合拍、样貌也有七分像,稍以时日,他们也能举案齐眉吧…
蒋非川见他们抵达,亲昵地喊阿鸢入座。
按上姚的规矩,订婚宴男女双方分侧而坐。毕竟,她还没过门,就和他坐在男方这边,有失礼数。
但她心里过不去,太怪了。
蒋星葵:“阿鸢,坐这。”话落,温青捏帕子轻咳一声。
为难之际,周逸哲已领着她往他母亲安娜身边去了。那是个皮肤白皙的女人,因为是混血,五官非常优越。同时她还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男生,穿着一身玄色道袍,侧脸有几分像周逸哲年轻的时候,但没他那么有棱角。
周逸哲朝她介绍,“这是景,我的胞弟,比你小一岁。我们订婚的时候,他刚好在国外。”
蒋孟鸢肃然起敬。还没问好,他先出了声,“我是不是见过你?”
端详他两秒,她没印象,“应该是没见过的。”
“之前....”他轻声喃喃,溜眼睛,“也许是吧...”
安娜问了两句,用俄语问的,听完两兄弟的话,对她露出亲和的笑,“sit down.”,她还纠结该坐哪,蒋非川又朝她招了招手。
“Anywhere,as you like.”周逸哲弯腰对她耳语,“要不要坐中间?”
圆桌很大,朝门的位置,没放座椅。这个位置他们一边一个,很中立,蒋孟鸢点了点头。
“你母亲刚刚说什么?”
“她说很喜欢你送的礼物,问你能不能坐她旁边?她之前一直在俄罗斯生活,中文有点差,但你可以和她说英语。”
礼物?她自责地咬唇,还以为真的不用。原来是他帮的她。周逸哲看她像兔子耷拉着耳朵,温声安慰她:“别担心,他们不会多想的。”
那不一样。她得承认,她不是很会做人。她没像别人想得那么周全,是个很糟糕的未婚妻。
周逸哲和他父亲周顾交流了下近期状况,蒋非川附和两句,饭局谈话渐入正轨。他看蒋孟鸢正低头扒饭,想她可能还在纠结,“慢点吃,慢点学,你还小。”说着,他用指骨贴了贴她的耳垂,珍珠耳坠摇晃。
蒋孟鸢双肩微缩,他把这归咎于没经验,允许她慢慢成长,然而这些是她在十岁就该学会的道理。突然传来轻微的摩擦音,周逸哲在摸她的大-腿,眼神却像个大家长般注视她,“先吃饭,不用想那么多。跟在我身边,你以后会学到的,okay?”
她耳尖红红,“.....哦。”
他们领证的日子暂定在春节后,具体日期需找个大师算两人的生辰八字,周家的老祖宗看中这个。
可蒋孟鸢的生辰八字是捏造的。
正想和周逸哲解释,蒋非川却提起赵白端的《1969》,“没想到女婿和我夫人看上了同一幅。她因为想这画,连着一周都没睡好了...所以,我想问问女婿能不能忍痛割爱。当然啦,这个价钱我们是一定加的。”
“有这事吗?”周顾问。
“是,前不久我拍下了。”
“既然亲家母喜欢,你就把这画送给她吧。”
不难看出温青有多想要这幅画,能让她下这么大手笔的,也只有蒋时越的婚事了。蒋孟鸢心跳加剧,她忽然明白了今晚这场饭局的用意。甚至,她能感觉到男人周身漂浮出丝丝凉意。
她成了交易的筹码,蒋家既给了他一个女儿,总得有点东西作为交换,否则配不上大户人家应该有的胸襟。
周逸哲轻扯薄唇,平静地直视过去,“抱歉。那画我已经送给鸢作嫁妆了...您这个时候想加价买过去,没这个礼。”
“原来送给阿鸢了...”蒋非川尴尬一瞬,留意到温青的眼神,措辞委婉,“那阿鸢,你怎么想呢?”
蒋孟鸢十指蜷缩,他知道她不是个爱画的人,周逸哲那里走不通,只能找她商量。如果她拒绝,两家人的面上都不会好看。她是蒋家出来的女儿,理所应当为家族利益奔走牵线。哪怕牺牲掉她都是理所应当的,更别说一幅赵白端的画。
就算现在不给,以后家里想要,她也得交出来。今晚能给钱,她就该偷着乐了。
“我想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周逸哲撂酒杯,抬眸,整张脸还如刚才那般平静,语气却多了层威慑力,“我给她的嫁妆,是我们周家都打不得主意的东西。”
蒋孟鸢心间抽动,低头发现男人长手覆盖住了她的手背。
“不好意思,忘记和您解释了。这是我们周家的规矩。我也不好违背祖训。”
场面僵持,蒋非川双手微抖,后背生了层冷汗。周顾轻笑,出面解释,“不好意思啊亲家,我们祖上是有这条规矩的。送给她的东西,就只能为她一人所有了。”
如听噩耗,温青脸色大变。蒋非川弱声,“原来是这样...那就留给阿鸢吧。”
周石景挑眉,丢虾头出了碗壁。
饭局后半程,温青面色平和,笑里却藏刀,刀刀割人血肉。似在埋怨,她毁了他哥哥大好的前途。蒋星葵也没好气受,一直低着头。如果她肯联姻,这画也不会难求了。蒋孟鸢低下头,她算是弄清了昨晚周逸哲吃不下饭的原因了。
他一生顺遂,必然受不了他人的威胁。她成了他们得寸进尺的突破口。
这个口一旦开了,就会有下一次。一幅画只是个起点...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低情绪,冰凉的大掌挑开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紧扣,后又把她的手拉扯至他的腿上,温暖的体温蒸腾上来,直达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