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戏花魁怎落得如此境地?”
听到百戏花魁四个字时,路云和脑子里嗡一声响,层层耳鸣袭来,一瞬间,耳边像是罩了一口瓮,将所有声音都隔绝在外。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所有注意力统统凝成一条窄缝,只装得下眼前一层又一层的人群。
他疯了似朝人群扑去,使劲往里挤,不停地用手拨着,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动作粗鲁。
终于,那条窄缝中,出现了人群最中间的阿白。
她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不省人事地侧卧在地,糟乱的头发不知被谁拨动过,许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露出的小半张脸白得像是冬天里的雪,唇角处一大片淤青,已经发了紫。
路云和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
他用手撑地,几乎是爬到阿白的身前,认出她身前晕倒的那个女子是她的婢女阿兰,他不假思索将阿兰扶起。
背了几次没成功,他向众人喊道:“帮忙,快帮忙!我认识她们!”
众人忙七手八脚地帮他把阿兰扶上背,有好心人用绳子将阿兰牢牢固定在他背上,在好心人固定阿兰的同时,路云和将阿白打横抱起,阿兰一固定好就起身冲出人群,一息也不耽搁。
方才好心固定阿兰的阿婆一路小心帮扶着,跟着路云和的脚步小跑,一直送到桥那头,实在跟不上了才停下。
路云和连声谢谢都顾不上说,只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她的模样,想着来日再报,兀自背一个抱一个跑远了。
*
陈郎中的徒儿阿晋,外出问诊一夜未睡,此时才背着药箧子,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一步退两步地踏上济善堂门前的台阶,要死不活地一阶一阶迈上去,好容易才登顶,只要跨进门槛,就能喝上一口热水,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了。
再坚持一下!他这样安慰自己,伸手扶住门框,抬起一只脚要跨门槛,身后忽一阵风袭来,伴随着一声:“让开,快让开!”的疾呼,还没看清,他整个人就被掀到一边,又骨碌碌滚下了那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去的台阶,以一种极虔诚的姿势拥抱大地。
‘对不起’三个字遥遥自济善堂内传来,阿晋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可师父说过,做人要有礼貌,于是要死不活地吐出三个字:没关系......
“快,陈郎中!”
路云和风似的直接刮进后堂,只留给前堂众病患和陈郎中一抹模糊的残影。
陈郎中正要揉一揉被风迷了的眼,就见路云和已经去而复返站在了他面前。
“哦,是路公、”他话没说完,作揖作了一半的手就被握住。
路云和扯着他就往后堂走:“快快快,人命关天,寒暄省了。”
陈郎中上了年纪,腿脚不好,被拽得踉踉跄跄:“哎哎,等一下等一下。”他大喊一声:“阿晋啊,看看病人!”
他刚才分明看到阿晋已经回来了,至于为什么没进来,就不得而知了。
“好......”还在拥抱大地的阿晋挣扎着举起一只手,应了一声。
后堂是留观室与针灸室,几张床以屏风隔开,上面躺着的,有被扎成刺猬的病患,有身上吸着几只小竹罐的病患,也有躺在那里咳个不停,看起来病得有些重的病患......
在最后一道屏风里,并排摆放着两张床,上面分别躺着两名女子。
陈郎中看到阿兰时,脸色无波无澜,在看到阿白时,舒展的眉心瞬间皱起,连惯常眯缝着的小眼睛都睁大了。
相识这么久,这还是路云和头一次看到陈郎中完整的黑眼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