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现在反悔来不来得及。
陈启淮刚好打完了电话,转身看到洛桑榆站在旁边。
他利用了洛桑榆愧疚的心。对她发脾气、提有些无理的要求,因为他知道,洛桑榆肯定会由着自己,不敢反驳。
想起从前的两人的关系,再看看现在,他暗暗叫爽,这叫风水轮流转。
“退完房了?”
洛桑榆看了看他的眼色,小心开口:“那个,要不我还是住酒店吧,我们可以,保持联系...”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看到陈启淮本来有些转晴的脸,慢慢转阴,看着马上要打雷了。
陈启淮冷着脸,丢给她一个没门儿的眼神,转身走出去:“别废话,走了。”
洛桑榆想哭的心都有了,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两人在一处高档小区门前下车,洛桑榆下车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刚开发不久,周边除了高耸的楼房外,就只看到了一家生活超市,没什么生活气息。
陈启淮拉着她的行李箱往小区门口走,洛桑榆连忙跟了过去。坐电梯上了12楼,陈启淮用指纹解锁后,开门欠身让洛桑榆先进去。
屋里很冷清,依稀有些新房的味道,客厅有两扇窗户开着,倒是很凉快。
“没有女士拖鞋,这儿有个新的,可能有点大,你凑合穿。”
陈启淮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摘下塑料包装放到了她面前。
“嗯,没事。”
洛桑榆换上拖鞋,拉着行李箱走到客厅。
“前几天刚找人打扫,沙发可以坐。”
“好。”
房子是三室一厅的,客厅只放着沙发还有电视柜,没有茶几,厨房挨着客厅,是开放式的。
陈启淮在净水器接了杯温水,递给了洛桑榆。
“把药吃了。”
洛桑榆这才想起刚买的药,拿出几个药盒,按照盒子上的剂量准备好,把药丸放在手心里,眼睛紧闭,一颗一颗吃,每咽一颗都很艰难。
陈启淮看她吃药的样子,嘴角浮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怎么吃药还这么费劲。”
洛桑榆确实觉得很费劲,但她吃不得药丸,小时候没少被药卡喉咙。
“你去医院也是因为流感吗,怎么没买药。”吃完最后一颗药,洛桑榆问。
陈启淮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随意说道:“没什么事,不用吃药。”
洛桑榆听着他有些变音的嗓子,建议道:“要不,你先吃我的药吧,流感开的药应该都差不多。”
“不用,没事儿。”
听他坚持说自己没事,洛桑榆也没再劝他吃药。
屋内突然一片安静,洛桑榆手里捧着水杯,拇指一下又一下的划着杯壁,心思全放在旁边坐着的人身上,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陈启淮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可能是因为上午精神有些紧绷还没感觉,现在突然放松下来,浑身都感到不舒服,身体千斤重,眼睛和耳朵感觉要烧起来了,呼吸也逐渐重起来。
洛桑榆敏锐地注意到他呼吸的变化,有些狐疑地转过头,立马发现他状态有些不对,脸很红,眉头紧蹙起来。洛桑榆放下水杯,挪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碰了碰他的腮边,果然很烫。
“你发烧了。”
陈启淮半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满脸焦急的人。
“家里有体温计吗,应该没有,还是去医院吧...”洛桑榆起身想把陈启淮拽起来,不仅没拉动,还被他突然的一用力险些跌到他身上,还好及时用手撑住了沙发扶手稳住了身体。
灼热的气息喷到了她的脸上,陈启淮双颊泛红的脸近在咫尺,眼神中满是疲惫。
“你起来,我陪你去医院,你现在...”
“不去。”
洛桑榆直起上身,声音略有些强硬:“你都都烧成这样了还逞强,跟我去医院。”
陈启淮轻轻摇了摇头,固执道:“不去。”
洛桑榆叹了口气,还是这个死倔脾气。自己也是半个病人,面对眼前这个比她病得还重的人,生不起气来,只能温声道:“那我扶你进屋躺着,捂捂汗。”
这次,陈启淮没有再拒绝,乖乖地让她扶着,还给她指了主卧的位置。
陈启淮躺下后,洛桑榆把被子盖到他的下巴上,四边都掖了进去。想了想,今天医院给开的药里面并没有退烧药,看样子家里大概率是没有买药放着的。这附近她也不熟,不知道有没有药店。突然想到在网上买药,应该能自动识别到小区的位置,路上她也看到了楼号,可以叫外卖送过来。
这样想着,她刚想起身去客厅拿手机,手腕被一把抓住。
“去哪儿?”
洛桑榆回头看着他说:“我手机放在客厅了,我要在手机下单买退烧药。”
陈启淮的眼睛也开始布满血丝,手依旧抓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别走。”
洛桑榆心突然被狠狠刺痛了一下,回想他今天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应,都是在害怕她走。眼眶忽地热了起来,她真的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洛桑榆重新坐回去,安抚着说:“我不走,真的,你放心睡一觉,好吗?”
陈启淮看了她许久,像是看到了她眼底的真诚才慢慢放手,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陈启淮梦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天。
高考结束出了考场,他抛开所有人,自己走到一边把手机开机,拨了那一直想打却一直忍着没有打的号码。因为他们约好了,高考结束后再联系。
然而,电话一直没有接通,他连续打了好几通,第二天也继续打,但一直都是忙音,没有人接起。
第一时间买票去了她在的地方,但到了之后发现她不在她本应该等着的地方。问了所有人,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在空旷的门头房里站了很久,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为什么不守约定...
但他懂了一件事,即使在信息如此发达的现在,只要有人想让你找不到他,故意消失,那你就真的没有办法找到她。
在app上买的药已经送到了。
洛桑榆把水和药放在了床头柜上,旁边放着一起买的皮蛋瘦肉粥。
第五次拧干了毛巾放在了陈启淮的头上,物理降温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洛桑榆觉得不吃药还是不行,决定把他叫醒。
陈启淮半梦半醒的被搀扶半坐在床上,一动,脑袋就像要裂开一样,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洛桑榆看出了他的难受,在他坐下后连忙帮他裹好被子,他已经出了很多汗,一会儿吃了药再睡一晚上应该就能好。
“我喂你喝点粥,然后再吃药。”
洛桑榆看他动也不动,拿过凉了一些的粥,舀了一小勺吹两口,递到了他的嘴边。
陈启淮慢慢张开嘴,抿了一口进去,眼睛一直看着洛桑榆。
洛桑榆尽量无视那道视线,一点一点喂得差不多了,帮他擦了擦嘴。
半小时过后,又喂他吃了退烧药,扶着他重新躺下,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么几下下来,她也出了不少汗,有了些困意。
半夜还得起来看看他有没有退烧,于是定好闹钟,才去主卧的洗手间,在洗漱台上洗脸简单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衣服。
收拾完后,接到了瞿天秋打来的电话。
“所以,你还没来得及去学校找他,就在医院,命运般地再次相遇了?”
命运般吗,好像是这样。
洛桑榆嗯了一声。
“他怎么样,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他发高烧了已经睡下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什么。”
对面叹了口气:“你说你,突然去了北城还瞒着我。这四年都过来了,还差那一年半载的吗。”
洛桑榆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直憋着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秋秋,我真的太自私了,没想到会让他这么受伤,我真的错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怎么办,秋秋。”
“小九,你听我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你很坚强,也很勇敢,我相信陈启淮知道了一定不会怪你的,如果他对你有情绪,那只能是因为你的不辞而别,他想知道原因。”
回客厅睡觉之前,她依稀听见床上的人好像在说话,走过去凑近了些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洛桑榆,你在哪儿...”
*
次日,不到7点洛桑榆就醒了。
半夜去看了一眼陈启淮,烧已经退了,呼吸也平稳了。
洛桑榆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主卧门口轻轻开了门向里面看去,他还没有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点也不热,还好没有复烧。
突然感觉到哪里有手机振动的声音,洛桑榆顺着声音来到客厅,在厨房的餐桌上看到了陈启淮的手机。
来电显示写着齐正两个字,振动了一会儿就没声音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几条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2。
马上,齐正又打来电话,洛桑榆有些犹豫,她不应该擅自接他的电话,但是这人好像有什么急事,在接还是不接之间正在天人交战。
这回,那人一直没挂,洛桑榆被这声音搞得头疼,还是决定接起来。
刚接起,对面就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我的好淮哥,哥,你终于肯接电话了,一会儿是徐教授的课你到底来不来上课,这节课肯定要点名!”
“那个...”洛桑榆小心翼翼地开口。
对面突然消了声,过了两秒,洛桑榆听见对面自言自语着:“不对啊,我打的是淮哥的电话啊,喂,你好,请问这不是陈启淮的电话吗?”
“是的,是他的电话,我是...”说到这儿,洛桑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是他的朋友,他现在还没醒,请问课是几点开始?”
对面又没了声,洛桑榆把手机拿开些,还在通话中啊。
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洛桑榆转过身,就见陈启淮有气无力地撑着门把手看着她。
洛桑榆快步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了他:“电话一直响,我怕是有什么急事,就擅自替你接了电话。”
陈启淮看了看她,伸手接过来瞄了一眼屏幕,放到耳边说了句:“什么事。”
洛桑榆退到了一边,但因为电话那头的声音太大,一字不差的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不是,淮哥,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那你也不能因为陪嫂子不来上课啊。”
陈启淮抬眸看向洛桑榆,正一脸淡定地杵在那里。
“不是女朋友。”
“不会吧,你玩儿那么花!咱再怎么帅,也不兴这样啊。”
陈启淮骂了句滚蛋后,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课赶不上了,帮我跟徐教授请个假,回去补假条给他。”
洛桑榆把沙发收拾了一下然后坐下来开始组织语言。昨天瞿天秋说的话,她觉得很有道理。
无论怎么样,她都应该把事情的原委好好告诉他。至于他知道了之后,是疏离还是继续做朋友,她都会尊重他的意见。
如果,他选择疏离,那她就放弃明年来北城念头。
大概厘清了思路后,洛桑榆就想着怎么开头,陷入沉思后浑然没发觉旁边站着个人。
“洛桑榆。”陈启淮喊了她第三遍,见她终于回神了便问:“昨天在哪儿睡的?”
洛桑榆抬头看着他回答:“沙发。”
陈启淮皱眉,“三个房间,另外两个也能睡,睡沙发干吗?”
洛桑榆看他又沉着个脸,心想不能在她开口之前惹他,便轻声说:“没事,睡哪里都一样,这沙发买的挺好的,很舒服。”
陈启淮看她态度还是软的,心里的不爽消了大半。
“今晚睡卧室,不许睡沙发。”
“好。”
看他脸色变缓,放下心来,下好决心开口:“陈启淮,我想好了,等你从学校回来跟你说。”
陈启淮马上接了话头,“课已经请假了,我现在就有时间。”说着,在洛桑榆旁边坐下,朝她的方向侧过了身。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等洛桑榆开口,陈启淮先问。
洛桑榆有些紧张,“什么问题。”
“这几年你都在哪里。”
洛桑榆一愣,他问的正好是她最先想说的。
“其实,我一直都待在星洛镇。”
陈启淮一惊,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整个星洛镇我都找过了。”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话锋一转:“瞿天秋他们也知道?”
洛桑榆摇了摇头,垂下脑袋说:“秋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陈启淮心里的震惊难以形容,又觉得有些好笑,不再说话,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洛桑榆做了一个深呼吸,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思绪一下被拉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