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酒好了。”
薇缇杰把一杯酒推到周砚面前。
暗红的颜色在晦暗不明的灯光照射下更有令人沉醉的迷离感,杯底部不断汩汩涌上气泡。
周砚接过这杯酒,并没有着急去喝。
他的的指尖一圈一圈地划过杯口,看着杯壁在炽热的夜晚里流下难以言喻的冷汗,又用指背为它擦拭。
“真美……它有名字吗?”
薇缇杰听到他这个问题后愣了一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血液,它叫血液。”
周砚端起这杯酒饮入口,暗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挤出,缓缓地流过下颌和锁骨,又滑落进衣领的更深出。
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推回到薇缇杰面前,俯身凑到她耳边带着笑意说道。
“人血,不是这个味道。”
薇缇杰瞳孔紧缩了一下,就呆愣愣地注视这那道如夜一般深沉的身影融入舞池中。
晚风吹不进闷热拥挤的塞壬里,在这儿,虫与虫之间的距离第一次被压缩到这么近。
每一寸肌肤都暴露在幽蓝的灯光下,若有若无的鼻息和轻喘声也被掩埋在喧嚷的音乐下。
随着虫群而扭动的身躯,单薄又妩媚,无数双眼睛凝视着,无数双手在流连忘返间颤抖迷失。
他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好虫。
周砚这么想着,面上却笑的愈发勾人。
片片被割裂开的镜块反射下透亮的光线,竖直地打在他的眼下,像极了一道无人知晓的泪痕。
彼时寻常的伪装在今夜格外熏人的醉意里隐约褪去,黑夜般的瀑发洒落在肩头,眉目间已有动人的模样。
背后的翅叫嚣着要出来透气,好一把撑开,回归到自由的本色去。
周砚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收起了顽劣的笑容,摇晃着身体走出了塞壬。
一到没人的地方,周砚也按压不住双翅的战栗,在月色中用翅将自己裹紧。
从指尖传来隐隐针扎一般的疼痛,无不提醒着他何为现实。
自他迈进保护所起就陷入到沉睡中的系统突然启动,幽蓝色的荧光与他的翅扑打出的魔力粉尘相交汇,散落。
“任务进程10%,请尽快进入下一阶段。”
播报完后,它又陷入到死寂般的沉睡之中,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好似幻觉。
那双在夜里鎏光四溢的翅缓缓展开,露出了裹挟在其中的雄虫。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虚汗,脸色苍白,眼底是化不开的郁色。
周砚踉踉跄跄地强撑着身体飞回保护所。
带着一身酒气,拥着月光洒落的星星点点,他第一次如此疲惫地将自己埋进了床里。
该死,那里面竟然真的掺了人的血液。
人血对虫的毒性恰巧被系统削弱了保护机制的身体给放大了,浑身疼痛难忍。
周砚的意识逐渐模糊不清,在视线开始颠倒的世界里,有人从身后环抱住他。
手在后背轻拍,尽是安抚的意味。
“小狼崽子,人也揍过了,就别再赌气了。”
“让我看看伤口,你也真是能忍……”
温柔的嗓音在耳廓后响起,苏苏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
若是换做平时,周砚已经调笑着回头揽住那人的脖颈了。
但在他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时,身体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只能胆怯地蜷缩起来,任凭这些回忆把他一遍又一遍地杀死。
身体长长久久地僵持着,房间里是诡异的祥和。
钟摆的指针不知划过了几圈,直到阳光毫不留情地挤进房间里,把空荡荡的一切照的一览无余。
周砚睁开眼,汗水已然浸湿了枕巾,浑身上下都是被锤打后留下的酸痛感。
他的身后自始自终都没有人,没人来过,除了回忆。
这还是他来了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栽了。
周砚自嘲地笑了笑。
不管过了多久,他的所有感受都还是会被那个人轻而易举地调动。
周砚转身平躺在床上,身体占据了整张床。
他的呼吸均匀且平缓,胳膊盖在眼上,再一次为世界熄了灯。
陷入到黑暗中,那些深埋在记忆里的场景又在脑海不断回放。
断肢、残骸、尸山尸海,还有被湿润了的土地和漫过脚踝的血液。
那个人跪在荒凉的战场上,低低地呜咽声混着盘旋在上空的乌鸦嘶哑的鸣叫,一切都走向了无可救药的绝望中。
周砚的呼吸逐渐紧促。
睡不着了。
他坐起身来,用胳膊支着整个身子。
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额角,浑身满是黏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