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有些微颤,心底好似被洛浔此番话击中一般,她一直觉得洛浔所言所想,都不是和当今女子一般,在淮北斗兽场结束之时,从她对张老三的夫人说的那些话,就能看得出来。
她与寻常女子不同。
此前只觉得,洛浔是因着慕旭对子莹姐姐做了那些欺骗感情,辜负真心之事,再加上斗兽场暗地里的这些腌臜事由来,让她对天下男子都不信任,才会和张夫人说那番话。
可如今看来,她不单单只是这样的,在她心里,女子也应能像男子那般,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成自己想要成的理想,不该因一场婚姻,将自己束缚在男子身旁。
她尚未被指婚前,在宫中也是被那些嬷嬷们,时常说着婚后该如何与自己的夫婿相处,作为公主的她,尚且都要被教传这些思想,更何况是外头的那些,世族以及寻常百姓家的小女娘?
可这世间世俗如此,人们心中所想,也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见慕颜神色复杂不说话,洛浔还以为是自己的脾气没收住,惹她有些不悦,她反握慕颜的双手,语气柔和道:“殿下,抱歉…我只是替那些女子,感到有些惋惜。”
慕颜莞尔,身子都凑近洛浔:“我早就说过,我的阿浔,是这世间难有,不可多得的光辉。”
慕颜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虽然洛浔觉得,她是在哄着自己,可心底还是暖洋洋的。
她近在咫尺的唇缓缓靠近,洛浔闭上双眸,在双唇间快要触及到的时候,身旁的树上,脑袋顶上传来咳嗽声。
“我还在这呢!”
洛浔与慕颜闻声,两人下意识的躲避开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望向树上投来玩味目光的洛清。
洛浔扯着嘴角无奈道:“师父,有房间你不住,你为什么在这树上?还一直不吱声。”
“你如此慷慨之语,为师听听受教受教,谁知道你们还有下一步?”洛清说着,她站起身来踏着一边的墙头,飞身至她二人的房间屋檐上坐下,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二人也上来。
洛浔一上来就看到洛清饮着桃花醉,忍不住问道:“方才宴上,师父你还没喝够吗?”
“为师何曾喝够过?与那些老头子有什么好喝的,这般该值得庆祝之事,看着他们打算盘,真是浪费我喝酒的时间。”
洛清说着,将酒壶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得了,你们这些小丫头,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啊,我多喝些酒,有什么不好吗?”
喝醉了,能去梦里寻阿音。
想要告诉她,她遇到了一群很好的女娃们,这些女娃都有了自己彼此想要厮守的人。
她们比她们幸运,也比她们勇敢。
洛清的脸色有些黯然失落,她心里在想着林启音,慕颜坐在她的身侧,试探的问道:“姑姑是在想,母后吗?”
摸着酒壶的手稍顿,洛清侧头看她,如此近距离瞧着慕颜,又在这皎洁的月光下,让她有些恍惚:“颜儿,你长得…很像阿音。”
“姑姑……”
“我有时候在想,到底是我不够坚定,也不够有勇气,我配不上你母后的情意。”
洛清幽幽叹气,目光看向远方的明月:“她在我心里,就像这高悬天际的明月,连我都不敢轻易去染指触碰,她这般美好皎洁的人,却也被世俗枷锁所累,我对得起天下人,却对不起她。”
慕颜紧拽着手中的衣袖,当年姑姑手握重兵,身后又有那么多能臣支持,再加上皇爷爷的宠爱,那皇太女的位置,相当于是奉送在她面前的。
就算父皇登基,她也可举兵回都,争一争那把龙椅,多少人会顶着她,将她送上皇位。
可姑姑她不愿意这般做,无非就是觉得辛苦守下的江山,会因她们的争位而起内乱,国土崩离,受苦的终究还是百姓。
她一直守护着百姓,并不想看到如此局面。
就像慕旭在城墙上,和她说那句话一样,大抵那就是姑姑心中所想。
慕颜伸手握住洛清的手臂,目光深深的凝望着她:“姑姑,若还能再来一次选择,你会怎么做?”
洛清微愣,半晌后蓦然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再来一次的机缘?”
她站起身来,昂头饮了一口桃花醉:“若真有,我倒是想要争上一争,可惜阿音不在,后悔也已晚,诸事皆已定,与我而言都成虚无过往,多想无益。”
她将桃花醉饮尽,身子晃悠的,朝着院落的地面而落。
一笑释然,将所有的愁绪,随着晚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