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杨文英也在旁阻止过,仍旧给装上了,可见家人的牵挂很沉重。
“哥、哥,阿瑶她们来了。”田宝珠从狗蛋奶奶家先跑了出来,拉着表妹的手进屋说话。
老人们也跟着田宝来走出屋外相迎,
不多时就有端水的,搬凳子的、拿新鲜桑葚给沈瑶,七嘴八舌问话的,沈瑶都一一回了。
狗蛋奶奶看不见,只牢牢握住沈瑶的手摩挲:“好孩子你们受累,今日劳你们再跑一趟,若是能见到俺们村里的人,就把这些给他们。”
沈瑶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手套,还有一袋桑葚干,暗中朝表姐竖起大拇指。
她之前就交代过,让表姐给老人们送些麻布,教老人们做五指手套,一方面酬谢他们每日送来的新鲜桑葚,另一方面是让老人们和采石场里的那些家人们彼此都能有个念想。
沈瑶喝了水,留下两包酥饼后,与众人告辞往东郊采石场去。
田宝来和田宝珠则是帮着村里老人们采桑叶,喂蚕,收集蚕粪,等表妹表弟一块儿归家。
太阳渐渐往下落,一行人熟门熟路抵达采石场后,沈瑶寻到一个差役,给了两文钱,要他带着去找管事的。
茅草搭的屋子里光线极暗,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就在沈瑶难以忍受时,坐在黑暗里的刑教头可算开了口。
“想赎人也不是不可,将你俩家欠的四石佃租和二两十钱的赋税交上即可。”刑教头手指敲着桌面打量着面前三人。
沈瑶眉头微蹙,这刑教头口中的赋税与她从赵里正那里打听来的有出入,可见是将杨继宗的人丁税也算在她头上。
杨文英也算出赋税差役,明白过后小心翼翼的看向沈瑶的脸色,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黄东生则是背着背篓还在努力心算,不等他算出来,就听表姐又朝刑教头询问,“都是两年徭役?”
刑教头听她这一问只觉自个方才想多了,原以为小小佃农能拿出酥饼来孝敬他,还以为他们现下就能将人给赎走,原来连这些都不懂。
“嗯,你们可还有其他事?”刑教头从椅子上起身,站到亮处来。
沈瑶拉着杨文英迅速后退到一旁,这才看清眼前人是何模样,虬髯满面似张飞。
“今是团圆节,想求教头开恩能让我们见上一面,家里给带了些吃食。”沈瑶目光飘到桌上那包酥饼上。
这位刑教头倒也没为难她,唤来方才引荐的差役,领着她们进了采石场。
前次都是在外头见面,如今进了里面,三人看着那被开凿的半面山坡下。
一个个苦役挑着巨石往独木车上垒放,有挑不动的就被差役抽鞭子,看得沈瑶三人眼发直嘴发干鼻微酸。
转过背阴的山坡,又看到许多人在河边挑沙。
“杨继宗、黄松柏,你们二人过来!”差役冲着河边的人群喊了一嗓子。
就在沈瑶他们还在人群里找二人时,就瞧见两个瘦得和麻杆没区别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爹。”
“哥哥。”
那差役收了沈瑶两文钱,还算好说话,允许他们回窝棚歇半个时辰。
一行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返回窝棚。
黄冬生不用沈瑶吩咐,已经卸下背篓,一股脑的拿出带来的吃食,摆在两人跟前。
“爹,这是我挣钱买的肉包子,您吃。”
“哥哥,这是我做的腐竹,你尝尝!”
杨继宗看向沈瑶。
沈瑶眨巴眨巴眼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倒是拿起肉包子放到他手里,催促二人快吃。
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大伙也从杨继宗嘴里得知万河乡活下来的人只剩八户尚在。
氛围过于沉重,沈瑶不得不岔开话题,“你把这些手套带给他们吧,是他们的亲人所做。”
杨继宗放下碗筷,接下那怪模怪样的手套。
“喏,这些是给你的。”沈瑶又将兔皮护掌和另五双手套交了过去,但杨继宗没有接。
于是沈瑶再次一把握住他的手,强行给他试戴手套。
一旁的杨文英低着头当作没看见。
沈瑶发现杨继宗今日显然特意在河边收拾过,指甲缝很干净,手指细长如竹节,麻布手套往上一套,外头再罩上兔皮护掌,嗯,很是不错。
沈瑶很满意,不枉费她娘熬夜点灯给做出来。
“这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你不戴也没人能戴,送你什么你就拿着,别推三阻四的,也别说什么配不配,我不喜。”沈瑶收回手,接着又把桑葚干推了过去,态度很是强硬。
“一包给你和舅舅,一包给万河乡那些人。”
话音刚落,沈瑶能感觉到杨继宗的眼神刷一下从手上移到她脸上,四目相对,这人原本给她丧丧的感觉突然间变得极具压迫感。
“这是你做的?”杨继宗灰白的脸色有些许暗红,一颗心止不住砰砰直跳,极力掩饰着想要外溢的情绪。
沈瑶啊了一声,没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干巴巴道:“不是,是我娘给你做的,我娘说你也算是他半拉儿,天冷的时候得好好戴着,回头你要是家来,手上生了冻疮,哼哼!”
杨继宗摘下手套贴身收着,陷在黑暗中太久,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最真挚的关怀。
暖的他想厚颜无耻的牢牢抓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