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正闻言来回踱步思考着沈瑶说得话是否具有可行性。
结合他过往种田经验,一亩良田得用五斗麦种,若得上天眷顾,丰年可收二至三石粮食。
可若是灾年,那就是全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饿死人都是常事。
如今阿瑶说的这法子过于冒险,可若真行,那一年两收,他们也就不用担心往后交不出赋税和佃租了。
可若是种不出。
田中正一会喜一会忧,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大哥,我倒是觉得让阿瑶试试也行,若她真能种出来,咱们大伙家里的米缸也不再愁永远装不满了。”沈青山靠坐在床头看向女儿。
沈瑶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还要再同大伙儿解释解释,没想到她爹是头一个支持她的。
“爹,谢谢你。”
沈青山瘦长的脸颊上挂着笑:“谢啥,爹不怕你笑话,爹当初从山上下来与你娘成亲,也不会种地,头一年种的麦子稀稀拉拉,大姐您还记得吗?”
黄梅想到往事也跟着笑:“可不是,头一年你交不出税,没少进山,常拿肉跟我和三弟家换粮,那两年咱们没少吃肉,是不是三弟妹?”
苗氏被大姐杵着胳膊,忙点头。
“可你们瞧我现下不也会伺弄田地了,就让阿瑶去折腾吧,没准真能让她给种出来。”沈青山发了话给女儿撑腰,屋里也没人敢再阻拦沈瑶。
“阿瑶,你下种那日叫上姨父。”田中正有些心痒难耐,被二妹婿的话说得也想跟着沈瑶一块种。
但无奈他不敢冒险,主要还是他没有二妹婿打猎的本事和心性。
“成啊,到时我和姨父一起再探讨探讨。”沈瑶看向屋里众人,视线落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杏身上。
等说完种小麦的事情,接下来就是缫丝和人手安排。
缫丝她得假装不会慢慢在家里琢磨,还得多失败几次,否则就真被大伙儿瞧出端倪了。
“若真能缫出丝,到时表姐、文英和我三人揽下这活,姨母和舅母还有我娘就受累帮忙制豆腐、腐竹,我都给开工钱。”
屋里被点上名字的人各个喜笑颜开,这活儿他们都能做。
至于没被点上的男人们,纷纷望向沈瑶。
“表姐,那我一人卖豆腐卖豆芽?”黄冬生试探着问道。
“你想得倒美,这买卖我上午挑进城里,晌午就能卖完回家,留你一人在城,怕不怕?”沈瑶故意拿话逗他,毕竟黄冬生也才十五岁。
黄冬生最受不了表姐拿话激,站起身道:“我是男的我怕啥,再说咱可认识城里的刘公差,他处事最是公允。”
苗氏忙拉儿子坐下,指着鼻子骂他,出门在外,别给家里惹祸。
沈瑶见田宝来反复张嘴都没说出半句话,于是先开了口:“表哥还是挑着豆腐去各个村里以多收黄豆为主,咱们还和任掌柜签了文书,得保证供应上。”
田宝来嗯了一声。
靠在床上的沈青山坐不住了,见女儿把大伙儿都安排妥当,唯独落下自个,心里急吼吼:“阿瑶,那爹呢?”
爹可是头一个支持你种冬麦的,你可不能忘记爹。
“爹,等您腿好了,带我进山呗。”
“进山,进山,可你也得给爹安排安排家里的其他事啊?”不参与都感觉不是家里的一份子。
“等舅舅回来,到时候爹和舅舅护着我,咱们去其他城镇贩卖蚕丝,青峰镇这里不收,房县又太远了,您看行不。”
沈瑶话落,沈青山当即拍着床板大笑:“行,我看行,阿瑶你这安排,爹很满意。”
黄杏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些,屋里还这么多小辈看着呢。
众人散去后,沈瑶趁着娘和杨文英收拾碗筷去了厨房,忙从钱兜里掏出二十枚铜钱递给沈青山,说了几句贴心话就出了屋里。
忙碌了一天,沈瑶依旧得泡个脚解解乏才能睡得更香甜,于是也进了厨房。
“阿瑶,那我哥哥呢,他回来后能干啥?”今夜听了一晚上,杨文英搬了矮凳坐在她旁边一起借着油灯的亮,边泡脚边问道。
沈瑶故作深沉,皱着眉毛冥思苦想一番。
杨文英立刻为她细数哥哥的好处:昂藏七尺、才高八斗,满腹经纶。
“那你哥他会种地吗?”
细数哥哥好处的杨文英忽然顿住,然后眼一亮:“我哥会挖渠,我哥他耐力极好!”
远在采石场的杨继宗骤然打了个喷嚏。
沈瑶笑得险些从矮凳上跌落。
杨文英被她笑得脸上臊得慌忙伸手去扶她,可看清沈瑶的脸色后,啪的站起身:“你故意的,你早就想好了是不。”
“嗯啊,你不常说杀鸡焉用牛刀,等他回来自然是接替你教咱们识字啊。”沈瑶乐不可支。
杨文英吃了定心丸,再瞧一眼自个刚洗白净的脚丫子,现下满脚底的灰,气呼呼的趿着草鞋将水泼到厨房外头,又重新添了热水来泡。
主屋里,黄杏捧着那二十枚铜钱,正靠在丈夫怀里抹眼泪。
“你且宽心,阿瑶随我都是有本事的,等我腿好了,再带你进城看看大夫。”
“不、不看大夫,我病都好了。”黄杏坐起身将钱收进钱兜里,放木箱内锁好,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沈青山等人躺下后抱了满怀,小声道:“得看,你不是还想给阿瑶添个弟弟妹妹吗?”
“青山,你的腿,唔唔……”
“杏娘,其实有你和阿瑶,我就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