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孙官人太厉害了。”
“不愧是孙官人,竟是光看就看出其中的奥妙。”周遭百姓回过神来,话锋一转,连连夸赞。
“我刚刚吃了好几块呢,完全没发现里头竟是用了冰糖。”就连几个不断吃试吃的食客,也厚着脸皮凑上前来,巴结讨好。
“寻常的饭馆酒楼舍不得用,不过放在大酒楼和大户人家里,那冰糖也就是最寻常的调味品,我也是承蒙上官厚爱,尝了个鲜,见了点世面。”
都不用苏芷寒开口说别的,旁边的百姓便对着孙官人一通奉承,哄得孙官人眉眼舒展,嘴角上扬。他一边回答周遭百姓的疑问,一边将手里拿着的豆干放入口中。
闻着香,吃着更香了。
孙官人眯了眯眼,细细咀嚼,甜香、咸香、卤香和豆香阵阵上前,明明是豆腐,吃起来竟是与肉般美妙。
“这味儿——真是好啊!竟是与我上回在吴家酒楼吃席面时,吃到的一道酱烧假肉有几分相似。”孙官人本就心情不错,加之豆干味道的确出乎意料的好,更是不吝赞赏。
话语落下,周遭安静一瞬。
要晓得孙官人说的吴家酒楼,乃是京城里颇有名气的酒楼,平日里面一桌席面起码要三五贯钱,逢年过节更是翻倍还不止。普通百姓顶多点两个菜尝尝味道,至于席面根本想都不敢想。
再然后,苏芷寒周遭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百姓蜂拥上前,挥舞着手:“小娘子,我要一包!”
“我要两包!”
“我也要两包!”
苏芷寒和蒋珍娘的跟前登时挤满了人,也用不着两人招揽,竹篮里的卤汁豆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殆尽。
瞧着时辰,两人出来才一刻多钟!
苏芷寒和蒋珍娘提着空荡荡的竹篮,噙着笑,一边脚步轻快地往回走,一边悄声说着明日的计划:“明早上,阿娘去外面买豆腐,你在家里准备卤料。”
“好。”
“咱们得再多准备点豆腐,你说翻一倍……能成吗?”
“没问题的。”
“你说我们今日赚了多少?”
“估摸能有一百多个铜板吧。”
“哎呀……这么说咱们两天就能赚到一个月的月钱?”蒋珍娘算计着赚的银钱,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力气,恨不得回到府里再烧一锅,再出来售卖一番。
次日,母女俩又去河边售卖豆干,昨日没吃过瘾或是从旁人这里得到消息的食客纷纷赶来,售卖的速度比起前一日还要快。
第三日和第四日也是如此。
一连四日的好生意以后,母女俩手里的钱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
蒋珍娘算了算钱,回去时特意去布行又买了半匹绢布、两匹棉布和一把丝线。
紧接着,她拉着苏芷寒往肉铺走,准备买点肉打打牙祭:“唔……昨日吃了栗子烧鸡,今日买五花肉吧?阿娘想吃红烧肉!”
苏芷寒颠了颠钱袋,也觉得可以买点,想了想开口道:“不如再买两颗芋头,两颗茄子,回去做一道芋头烧肉,再做一道茄子肉丁,后头焯了索饼可以拿来拌索饼吃。”
蒋珍娘光是听着,便口齿生津。
母女俩加快脚步,很快来到肉铺。苏芷寒走进其中,抬眸环视周遭,只见肉铺里经营的肉类繁多,除去常见的猪肉外,另有兔肉、羊肉、鹿肉和獐肉等。
其中猪肉价贱,每斤三十文,兔肉按只,一只百文,买者众多。
至于后几者的价格是一个比一个高,羊肉按部位不同,从每斤四十文到九十文、鹿肉则要百文一斤,到作为野味的獐肉,售价直线飙升到每斤六百文,还供不应求。
就苏芷寒和蒋珍娘进来这会功夫,便有四五名跑腿的家丁前来预定。
蒋珍娘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恰好瞧见獐肉的价格,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原是想买猪肉的,现在改了主意:“寒姐儿,咱们今天要不割条羊肉尝尝?上回我听你桂花嫂说,后街李婆子家的酸菜拿来炖羊肉,味道可好了。”
“嗯?刚刚咱们不是说好要买五花肉的吗?”苏芷寒闻言,下意识接话道:“咱们赚的钱还不多,再攒个几日再来买羊肉吧!”
“哦哦,也是。”蒋珍娘松了口气,忙转身指向悬着的五花肉:“那块大的怎么样?”
苏芷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没等她细想又被蒋珍娘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精挑细选出她最心仪的那块五花肉来,顺带还挑了块夹心肉。
“要不再买把芹菜?”
“买芹菜做什么?”
“闹,你不是要做芹菜炒肉片?”
“才不是呢。”苏芷寒摇了摇头,她吃腻了府里的早食,也吃腻了虎皮鸡蛋,想着赚了些许银钱,也该升级下早食。
这夹心肉便是猪前腿肉,半肥半瘦,肉质口感细嫩,富有嚼劲,切片做炒菜,又或是切碎搅拌做肉丸子都是极好的选择。
苏芷寒脚步轻快地往回走,任凭蒋珍娘百般询问也没开口:“好了好了,我的娘,赶紧进去罢——”
……
王媳妇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手里折着豆芽菜,她的视线看似落在拿着玩具的儿子身上,实则全在路过的蒋珍娘和苏芷寒身上。
直到两人从正面经过以后,王媳妇才抬眸仔细观察,很快视线落在蒋珍娘挽着的竹篮——里头搁着两大块猪肉,另外还有后门市井卖的炸藕饼。
对于侯府的家丁来说后门市井卖的炸肉饼更算不上啥,猪肉更算不上啥,主子们多爱用羊肉、鹿肉与牛肉,又或是鱼虾之类的,就连用鸡鸭鹅肉都比猪肉来得多的多。
也正因府里用的量大,一等二等的丫鬟仆妇也常能尝到,也爱使人去外头买来摆摆阔气,彰显身份体面。
可对于蒋家人,这件事就着实古怪了,她家素来节俭,大半个月才吃一回肉的,往往还是买些碎肉回来。
之前几回,王婆子都要特意去市井买点好食,拿来吹嘘的同时挤兑挤兑穷酸的蒋珍娘。
而昨日,王媳妇亲眼看到蒋珍娘拎着一只鸡回来,晚上便炖了栗子烧鸡吃。那香味勾得王大宝又哭又闹,最后她只得去市井花了三文钱买了袋烤栗子,才勉强让他安静下来。
王媳妇每日都能闻到蒋家里飘出来的香味,早开始怀疑蒋珍娘母女俩应该是出门卖吃食赚钱贴补家用。
可是,她想不通就蒋珍娘这般的乡下人,到底能卖啥吃食?王媳妇忘了折豆芽菜,嘴里嘀咕着:“奇怪啊奇怪。”
“阿娘,阿娘!”
王大宝嗅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香味,伸手拽了拽王媳妇的袖角:“我要吃炸藕饼!”
“你看啥就想吃啥,家里哪有这么多钱。”王媳妇没在府里上工,家里财政大权都掌握在王婆子手里,手里的私房钱少得可怜,哪有什么闲钱给儿子买零嘴。
“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你再吵小心我抽你!”王媳妇开口威胁一句,瞧着王大宝瘪着嘴要发大招,眼珠子一转,推了推儿子的背脊:“阿娘手里没钱,怎么给你买?你找你奶去,你奶最疼你了,肯定会带你去买的!”
王大宝爬起来,便往屋里冲。
王媳妇抱着一盆子豆芽菜,也一道跟着进了屋。她把豆芽菜搁在灶台旁,又翻出一把蕨菜去外面清洗。
她坐在门旁边,手里清洗着蕨菜,眼角余光不住地往王婆子的屋子撇去,耳朵竖起听着儿子的吵闹声,只盼着王婆子能带着王大宝出门买吃的,也好教她翻找翻找银钱。
不多时,王媳妇便注意到儿子的哭闹声渐轻。她算计着时间,端着盆子又进了屋,刚放下便听到王婆子的唤声。
王媳妇带着期待,殷勤小意地进了屋,结果又挨了一顿骂,最终只拿到五个铜板——恰好是三个炸藕饼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