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莲花迷雾悄无声息地幻化成了一个人,身体四肢仍是迷雾一般,只余脸露了出来,纵使离得远,胧苍也看得分明。
他睁大了眼,片刻不能动弹,看着那张静默着的脸缓缓地睁开了眼,似乎也在注视着他。
隔着天堑对望之时,那张脸四周的迷雾也聚了形,化成无数莲花花瓣盘旋在天顶,胧苍呆在原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那张脸盯着胧苍,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天顶的莲花花瓣像得了指令,盘旋着往下涌来。
即墨青扶着戚百里,大喊一声:“风赤神君!”
等候在彼岸之外的风赤勾了勾手,将结界内的三人卷入一片金光之中,带着肖雪月稳稳落在了那禁制之外。
胧苍只觉眼前景象瞬时一片漆黑,随即又置身一片青绿之中,恍如探幽之人忽见明处,溺水之人忽见浮木,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在地上滚了两圈,转眼见到肖雪月朝自己奔来之时失去了意识。
只听得耳边那道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还是……不行么……”
胧苍脑中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
即墨言一行人正守候在禁制之外,被梵古一脚拦着不让几人再进入禁制中。一大群七曜山弟子闻讯而来,正巧碰上肖雪月几人出来。一群人赶过去将戚百里和即墨青团团围住,一个人慌乱之中还不慎踢了胧苍一脚。
胧苍紧闭着眼,被踢得又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被肖雪月接住。
“苍苍!”肖雪月轻声呼唤道,将胧苍护在怀里,往一边儿的树边挪了挪。
胧苍的头发乱糟糟地散布在脸上,冬衣上染了血色,雪白的狐毛也裹了一层泥污。
一眼瞧着十分可怜。
不过昏迷的胧苍什么也听不见,他沉浮在梦中,恍惚间看到朵朵莲花在眼前绽放,无数光焰升起,又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忽然看到莲花纵横交错的茎条之中,有一个人,正与他凌空对望。
胧苍注视着那人,明明隔得这么远,却连头发丝都看得十分真切。
那人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嘴巴略微张开,身上还穿着立冬之时在宜兰镇买的冬衣,整个脖子都藏在雪白的狐毛之中。看起来真傻,胧苍无声地笑了笑。
“那是我。”他想着,又突然意识到:“站在地上的人是我,那我呢?”
他想抬起手来,可身边全是流转的莲花花瓣,视线只能看见地上那一片地方,身体似乎也无法动弹。
“走开......”胧苍想喊,却连嘴也张不开。
“走开......走开!”他焦急地在心里骂道,却仍是一丁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任凭那些花瓣将他包裹住。
胧苍只觉头痛万分,语气凝重地骂道:“滚开!”
四周的空气逐渐升温,盘聚在他身边的花瓣倏地朝着下方飞去,又有无数光焰升起,地底的莲花和地下那个自己的身影都被白光遮住,又凭空遁入虚无。
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苍苍!”
原来只是梦。
天已经大亮了。
胧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自己已经从彼岸结界中,出来了。
胧苍道:“师姐......”
肖雪月的脸色十分不好,眉眼之中尽是疲倦,坐在他的床边,舒了一口气。
胧苍有很多想问的,还没理出思绪开口,便听肖雪月说道:“你已经昏迷两日了,我们现下在七曜山中。戚百里无事,但尚未醒来。青阳君和你一样,从彼岸之中出来便昏迷了,也还未醒来。”
听了肖雪月的话,胧苍的脑子里仍是空空一片,一时间忘了眨眼。
“苍苍?”肖雪月用凝识术在他眉心一点,胧苍的心神稍微缓和了些。
“师姐......”胧苍小声喊道。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道吱声,竹门一下子被推开,风赤三两步从外边儿走来。
“奇了怪,这屋里怎的这么热?”风赤如飞鸟展翅一般扇了扇双臂,往胧苍床前走过来。
那日风赤将他们从彼岸禁制中带出来,见那四周乌泱泱一片儿人,便一溜烟回了司羽剑。
待到回了七曜山,得知戚百里和即墨青情况尚好,并无大碍,戚愿这才叫了人,将熟悉彼岸状况的肖雪月寻去海川楼,问询了一通。
肖雪月又好声好气将风赤请了出来,风赤周身灵力丝毫不敛,无视人间修士惊异羡艳的目光,又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到了海川楼上,身上的粼粼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