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青极不自然地抬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胧苍见他这反应,便知道肖雪月不可能真的没事。瞬间从床上跳下来,抓着即墨青的手臂,急道:“我师姐怎么了!”
即墨青墨色的瞳里满是复杂神清,沉默了片刻,看着胧苍,道:“灵秀山君带了人前来,要在念阁抽你的灵识。”
胧苍默然,一脸沉重,道:“青阳君,我们从彼岸之中出来的时候,你可有看见天顶的景象?”
即墨青微愣了片刻,沉默着点了点头。
胧苍露出一脸洞悉因果的表情,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难道我是那身受诅咒,转世而来的烛龙,我的部下现在寻我未果,便放出死魂幻化出我的脸,以此来找到我!”
说完一拍手:“若真是如此,落千尘要抽我的灵识,我岂不危矣!” 即墨青说道:“昨日元清山下,念阁被死魂夜袭。九层高阁禁制被破开,灵秀山死伤数十人,念阁也塌了。而那些夜袭念阁的死魂,无一例外,都长了一张与你极其相似的脸。”
“灵秀山损失惨重,落千尘怒极了,死咬着你是地海的奸细,要在元清山下将你诛杀给念阁众人偿命。雪月自然不答应,落千尘便要在千山修士面前抽你的灵识以验清白。”
凡开智的生灵,灵识宿于体内灵识境,而灵识如同神魂的水中倒影。对于修行者来说,抽灵识鉴本相乃是验证其为人为妖为邪最有说服力的方法。然而这法子虽十分有效但风险极大,一个操作不慎,灵识无法回归灵识境,被抽灵识者便会变得痴傻,从此再不能修行。
自十方境有典籍记载以来,只有一人曾在千山修士的围观下抽灵识鉴本相。那人的生平也不太可考,典籍中只写了一句:“生抽灵识,本相已鉴,视为生人,然余数月,其人自戕。此法可行,然于生灵有悖,望君慎辨用之。”
胧苍怒极而笑,道:“她凭什么!”
跌坐在床沿边,颤声说道:“我不是......”
即墨青又道:“彼岸中的事情,落千尘尚且不知道,若是让她得知,说什么也不会放了你。”
胧苍有些激动,不明白为何要迁怒在自己身上。抬高了声音,道:“她的弟子在念阁受袭,与我有何干。就因为那些无主的死魂戴上一张我的脸,她便要杀了我,天下哪有这样不讲道理之事!”
即墨青见他这样,又说道:“你不必担心,别说雪月不同意,我师父也不会同意。”
胧苍回过神来,回想起方才七曜山君灵识探脉的举动,想来已经验证过自己体内并无异状,这才会让自己继续呆在这里。
若是自己真的灵脉有异,那今日还能躲过落千尘的发难吗......
胧苍不敢再去想,一时只觉眉心滚烫,发尖到指尖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你好好休息吧。”即墨青又抬眼看着窗外,道:“你若是不想留下,也并非不可以,但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是如我师父所说的走火入魔那般简单。”
胧苍一脸空白地望着即墨青,脸上满是迷茫神色。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修炼之时灵力入体并无阻碍,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身上那股无法控制的无名火从何而起。
胧苍喃喃低声道:“我不知道......”
即墨青默然,一脸沉重,又说道:“彼岸所见我并未告诉任何人。”
胧苍微愣了片刻,沉默着点了点头。
即墨青看着他,继续说道:“但南遗镇中发生的事你应该也清楚。”
胧苍沉默着低下头。
“加上念阁一事。无论如何,你现在都与地海撇不开关系。即使你非地海中人,也已经被地海死魂认上盯上,你修为尚浅,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胧苍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听着即墨青继续说道:“更何况......雪月她......你留在樽前山,留在她身边,你现下的状况无法得到控制,她不会伤害你,但若是你再走火入魔,还会继续伤害到她。”
“可是......”胧苍犹豫道。
即墨青道:“你暂留七曜山,便可借百里曜神之力摒除你心中杂念,重回正经修行之道。”
他微微一笑:“雪月不会跟你动手,我可不一样。”
胧苍:“......”
即墨青笑得春风得意,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想借这机会好好把从前在樽前山吃闭门羹受的气都报复回来。
胧苍问道:“可是如此一来,我要在七曜山待多久?”
即墨青道:“少则数月,多则三五年。”
“这么久!”
即墨青摇了摇头:“人的身体如同春日山林,灵脉便如树木丛生,花叶错缠。修行尚要百年、千年,三五年时光,对于修炼之人,不过如同朝夕轮转而已。你这都嫌久,如此心急,难怪会走火入魔。”
胧苍自是知道曜神之力的各种好处,想来不止能解自己心中魔障,对自己修行也会大有助益。即墨青说得对,自己呆在樽前山,说不得还会伤到师姐……
即墨青见他垂眸沉思,又道:“不过你还有时间考虑,不必现在就答应。”
胧苍抬起头,定定看着他,又从床上跳下来,将鞋穿得规规整整,道:“不必了,青阳君,我接受你的提议。我师父和师姐那边,我会自行去解释。”
说完又倾身行了个拜礼,道:“多谢青阳君。”
即墨青道:“不必谢我。”
“若不是青阳君,如此珍贵的曜神之力怎么会用在外山弟子身上。”
说着忽闻门外檐上金铃一响,像是有东西穿风而过,紧接着门外响起一道人声:“大师兄,宋师兄让我来告知你,海川楼那边情况不太好,看样子摘星女与灵秀山君快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