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竹见时盏坐着一动不动,没有半点想要去开门的意思,可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他站起身来,狠狠地剜了时盏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去开门了。
门外是客栈的小厮,他端着两碗面,本来正笑吟吟的,一开门却看见了闻竹面如铁青的脸色。
“有事?”闻竹语调冰冷。眼底带着方才未消的怒气。
那架势活像要把房顶给掀翻。
小二不安的抬头看了眼房顶,确保房顶安然无恙,后到了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弯,他犹豫道:“二位可是……方才点了两碗面?”
有这回事吗?
闻竹回想。
哦,好像有,他在前台的时候让时盏点的。
光吃糕点一点也不顶饱,他要饿死了。
他冷着脸接过两碗面,不顾小二呆愣的眼神就把门给关上了。
小二呆呆地端着一个空木盘子回到楼下时,掌柜的疑惑道:“你怎么了?”
小二幽幽道:“方才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客人生起气来好吓人。”
他摸摸心口,仍心有余悸。
面色铁青的客人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两碗闻竹刚拿进来的面,是两碗很普通的清汤面,素白的面条上飘着切碎的葱花,香气弥漫,让人食指大动。
闻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窗边向外看的时盏,和一木头桩子似的。
这人属木头桩子的吧。
动不动就不理人。
看这两碗还在飘着雾气的面,闻竹从桌上的竹筒拿出筷子,开始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时盏,于是想开口叫他一起吃点的,他一抬眼就看见窗外的落日夕光落在他衣角,缀成了一片云的样式在他的袖口处。
少年挺拔的背影被落日笼上一层薄薄的光,光下扬起细碎的粉尘。但不知为何,闻竹觉得时盏此刻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喂。”他鬼使神差的开口叫时盏。
窗前站着的人应声回头,眼底情绪不明。
"有事?"他问。
闻竹指了指桌上另一碗面,说:“你吃吗?”而后清了清嗓,故作正经道,“本世子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你不吃的话挺浪费的。”等了会时盏还是没有反应,闻竹正打算把另一碗面也解决的时候,木头桩子动了。
时盏走到桌前坐下,开始吃面。
两人相对无言,时间一下变得静谧又悠长,只能听到筷子碰到碗沿的声音。
闻竹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氛围。
他在想,要不要向时盏道个歉,刚才好像确实是他有不对,但想到一半,他还是觉得时盏有错在先。
凭什么要他先低头。
做梦去吧。
不过本世子一向大人不记小人过。
“喂。”他说。
时盏刚好吃完最后一口面,闻言掀起眼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世子殿下又有何吩咐。”
这个废物还要折腾些什么。
闻竹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的感觉,他皱眉道:“你说话怎么这么……”
他找不出词,只能放弃。
时盏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眼见天色也渐趋变深,他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世子殿下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就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便要进宫面圣。那本册子世子殿下不愿意看的话,还烦请殿下收好,切勿流入他人之手。望殿下谨言慎行,给圣上留个好印象。”
言外之意就是叫他安分点,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也别做。
时盏并不抱多大希望闻竹能听进去这话,他也只是按吩咐办事。
至于闻竹听不听,这并不在他的义务之内。
闻竹安静的听完慢吞吞的“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时盏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对上闻竹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愣了一瞬,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只有那双眼睛看起来不那么蠢。
闻竹又问:“那个册子里所载的所有人真的很重要吗?”
时盏:“是也不是。”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世子殿下要是不想看的话就算了,记住谨言慎行即可。”
闻竹被他这话勾起了兴趣,他支着下巴问道:“为何?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你就给本世子说几个重点需要本世子留意的人就好了,这样对你也好,对本世子也好。你说是吧?时盏?”
他尾音拉得格外长,听起来就不正经。
时盏不想理他。
但耳边突然想起镇北侯在他临行前的叮嘱。
“闻竹这孩子就是性子别扭了点,也被家里人惯的一身少爷脾性。但还是个心性纯良的孩子。”
“这回也是他第一回离家进京,你我目前都尚不知皇上这番举动有何意图,但凡事总归得多留个心眼。这一路上就麻烦小盏你多担待点,辛苦你了。”
……
时盏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些都没有必要对这个笨蛋讲,怕是讲了他也听不懂。
那就勉为其难的看在镇北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份上,希望早点忙完回去,哪怕是回去吃沙子他也愿意。
时盏坐下来拿出一本和黑册子一模一样的册子,快速翻阅着,边翻边说道:“礼部尚书路行烨,兵部侍郎余瑾越,户部侍郎祁景盛,还有吏部尚书崔鸿朗。还有……”
他一连说了十个名字未停。
闻竹起身把那个本子重新捞起来,一边听着时盏说一边翻着,可时盏说得太快了,他本子都快要翻冒烟了,还没翻到他说的人,他有点急眼了:“等等等等!你说慢点,我要翻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