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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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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铮如鹰的视线即刻锁定声音来源,他厉声道:“出来,再说一次。”

出声那个少年身形瘦削,眼神闪躲,此刻被这么多人围观,几乎是不受控制般把头低下,只听他嗫嚅道:“蒋少卿,我……我也只是在那日的球会瞧见过这个人,我之所以能记得也是因为他身上这个别致的香囊。”

少年指向那尸体腰间系着的一个素白颜色的香囊。

蒋铮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没有任何装饰的一个普通香囊。

南椋以腰间佩香囊为风尚,往长街一瞧,上至耄耋之年下至牙语稚子,不论男女皆会腰佩香囊。

蒋铮反问:“你为何能通过这一个简单的香囊断定就是他?”

少年怔愣片刻才说:“那日……”

他视线止不住的乱飘,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竟结巴起来:“我……我……我不知道……”

蒋铮冷下脸,扫视一圈厉声斥道:“大理寺办案,寻常人等请回避。”

他虽生得一副温润君子的书生模样,但一冷脸起来莫名让人下意识顺从。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散去大半。

闻竹垂眸,鞋尖一转,准备溜之大吉。

“闻世子稍等。”

蒋铮忽然说。

闻竹只能又转回来,顺手还拉了一把刚刚和他一齐转身的时盏。

时盏被拽了一下,一个不注意与闻竹来了个肩挨肩。

“?”时盏站直后拉开一点距离冷着脸看他。

闻竹小声说:“本世子还没走,你一个伴读走什么?”

时盏不语,只是站着。

那少年也许是见人少了之后,胆子大了点,正小声与蒋铮说话。

小世子等二人说完,乖巧笑道:“蒋少卿有何吩咐?”

蒋铮:“听说世子那日也踢了蹴鞠。”

闻竹点头说是。

蒋铮又问:“那世子可记得那日与你同队的人?”

闻竹心中泛起浅浅涟漪,他想了下回道:“记不太清了,那日在场的人有不少,不止我一人,蒋少卿可以再问问旁人,或许有记性好的。”

蒋铮看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尸体,似乎在考量闻竹话里有几分可信。

闻竹垂下眸,鸦羽般的长睫缓缓落下一片浅色的阴影。

“那没别的了,世子殿下可以回去了。”蒋铮说。

闻竹抬首,正好看到祁景盛指挥着验尸的仵作将白布盖上。

他对死生之事素来看得淡然。

没有人能一直永存世间,人死不过弹指一瞬,化作黄土一捧。

“世子还在看什么?”时盏道。

在看一个到死都没有姓名的可怜人。

闻竹道:“蒋少卿。”

蒋铮闻言抬头:“世子殿下有何事要说?”

时盏神色微微一变。

闻竹屈起手指,指向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斟酌了下措辞,说:“本世子方才想起来了一点,那人确实在蹴鞠赛上出现过,但他不是太学的学生。”

蒋铮:“还请世子殿下直言。”

闻竹便把那日遇到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蒋铮。

“本世子所知道就只有这些。”他说。

蒋铮皱眉,若有所思。

半晌后闻竹听见他说:“多谢世子告知这些。”

闻竹抬手示意:“小事,那蒋大人没有别的事的话,本世子就先行一步。”

蒋铮点头:“世子慢走。”

看着闻竹与时盏并行渐远的身影,祁景盛眯起眼看了一会,对蒋铮说:“前后变得如此之快,你真信了这小世子的话?”

蒋铮平静道:“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祁景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蒋铮指挥着下属清理现场,转头对祁景盛说:“在下要先一步回大理寺处理此案,祁大人自便。”

话语刚落蒋铮抬脚便走。

“哎我说蒋铮,你一大早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看这尸体,你现在丢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祁景盛没好气道。

前面的蒋大人走得飞快仿若充耳不闻。

祁景盛向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大理寺。

负责验尸的仵作从里间出来。

蒋铮问:“能看出死者是何身份吗?”

仵作想了下,说:“死者全身呈焦黑状,一开始我以为死者是被烧死,但现场并没有出现任何起火的迹象,那个太学的学生之言也可佐证,并非火烧致死。我仔细查看后发现那是一种类似于中毒的症状。”

蒋铮:“中毒?”

仵作点头:“是的,目前尚不知是何毒……据现在来看,此毒毒发时应是会全身呈现木炭灰的痕迹,远远看便像被或火烧后的模样。”

木炭灰……

蒋铮沉吟,他从未见过有这样的毒。

寻常毒药只会直接致死或是呈一些斑点状,木炭灰的……他倒闻所未闻。

“那你可能推断出此人是何身份?”蒋铮抬眼问。

仵作回道:“不太能……死者全身中毒症状显著,目前只能看出年纪约在十七至十九之间,有习武留下的痕迹,其余的都看不出来。”

“哪怕他是太学的少爷公子,那也难以看出有任何能代表身份特征的东西。”他略一停顿,“大人,更何况那位镇北侯家的小世子说了这人并非太学之人,如此一来变得更棘手了。”仵作补充道。

蒋铮挥手道:“言之有理,有劳了,先下去吧。”

仵作低头行礼:“是。”

蒋铮转头看向一直站着沉默不语的祁景盛:“祁大人有何高见?”

祁景盛故作思考,思忖一会道:“此人能悄无声息不被任何人觉察混进太学,就能说明这其中的不同寻常。但怪就怪在这里。”

蒋铮:“怪在哪里?”

祁景盛:“首先我对探案什么一窍不通,其次此人行迹怪异,倘若是什么刺客之人,那定然是冲着太学里那些金枝玉叶的小公子来的。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刺杀,反而是看似刺客的人自己先死了。蒋大人不觉得这一环怎么都说不通吗?”

确实是……

要论刺杀意图,他又没有对太学任何一个人行刺。

若论偷盗,太学也没有遗失分毫贵重之物。

“那依你之言,你觉得他是被谁杀死的?”蒋铮问。

祁景盛伸手指了指自己:“你一堂堂大理寺少卿问我这个管户部的闲人?”

蒋铮“唔”了一声,道:“玩笑语罢。”

“你觉得那位镇北侯的小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冷不丁的,他转了话题。

祁景盛笑着,漫不经心道:“世子为人虽骄矜但性子也好,不过……我倒是觉得他那个伴读更有意思。”

“那既然没什么事了,在下就先走一步了,再会蒋大人。”

“那正好我也要回去了,祁大人不妨与我同行?”

“等等,大人!他身上好像有一张字条。”

蒋铮与祁景盛闻声齐齐转头,却都在看到字条上的内容时变了神色。

……

-

太学这些日子以来安静得有些吓人。

自出了那件无名焦黑尸之后,太学内的学生皆惶惶不安,更有甚者说要退学不读了。

一群出身名门的少爷们一闹起来,就连崇檀帝都有耳闻,无意的暗地里给太学施压。

太学掌院无奈,只能先暂停一切课,给所有学子放了个长假。

直到今岁六月科试结束。

“这也太好了吧!”江温白得知这个消息后直接高兴的吃了三碗饭。

几个人坐在太学的学堂内,此刻除了他们几个,整间学堂空无一人。

至于为什么来这里,还得说回江温白的一时兴起。

“有这么开心吗?值得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叫过来?就连腿脚不便的秋惊漾你都没放过?”闻竹问。

秋惊漾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意见。

“你看人家秋惊漾都没说什么,平白无故多了两个月休沐你不开心?”江温白一脸‘放假你都不开心?’的表情看着他。

闻竹:“还有两个月考科试,你看我开心吗?”

对哦,差点忘了这一茬。

江温白回以同情的眼神,然后下一刻说:“那我们去云州玩如何?”

闻竹:“?”

江温白:“没问你,你就安心准备你的科试吧。”

闻竹:“……”

“你自己去得了,谁会大老远的陪你去云州那么远的地方。”闻竹说。

云州地处南椋南境,常年寒潮瘴气不绝,人烟稀少。

但胜在有一处绝丽景观,许多人为之趋之若鹜。

从律京去往云州,少说也得在路上耽搁一个月。

一趟来回几乎要耗去好几个月。

江温白:“唉,说的也是。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吃不消怎么办,本少爷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律京好了。”

秋惊漾冷不丁说:“说到云州,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地方。”

闻竹问:“什么地方?”

秋惊漾说:“梧城。”

闻竹一听便心中了然。

若说云州以诡谲的异景为人所知,那么梧城便与之南辕北辙。

梧城地处南椋西北处,几乎与北朔接壤。

梧城作为如此一个微不足道的边境小城之所以能为人所知,只有一个原因。

“这不是出了名的流放之地吗?”祝星盛问。

是的,因其偏远的地界,梧城几乎与人杰地灵这四个字反着来,耕田常年荒芜,旱灾经年不绝。诸多原因堆叠,总之那就不是个人待的地,也不知是哪位天潢贵胄脑子一拍,将这个地方定成了不成文的流放之地。

而被贬去这疾苦之地的还大多数是沾点权贵的,这一路上风霜颠沛,死在路上的,到了那不适应的,都会死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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